第十一章

據說人在臨死之前能走馬觀花地回憶過去一生,阮棠卻完全沒有這個機會——她能感受到的是疼。

渾身疼。

疼的她恨不得馬上死掉算了。

視線漸漸沉入黑暗,她聽見急促的腳步聲靠近,停在她的身旁。

……

阮棠再次恢複知覺是因為周身發癢,異常難受,這種感覺如果一定要形容,就好像十天半月沒洗澡,身上長虱子了。她很想伸手撓一撓,但身體卻不聽使喚,一根手指都抬不了。

腦袋沉甸甸的,思維也變得遲鈍,她模模糊糊感覺到身邊有人,卻又像隔著什麼屏障,不知道多了多久,她依稀聽見有人說話。

「她到底怎麼樣?」

「沒事,就是營養不良。」

「不良個屁,你醫術到底行不行?」

「不行你還叫我來,這女孩骨頭沒斷,身體機能正常,血檢結果就是營養不良。剛才不是已經給你看過檢驗報告,」那人停頓一下,說,「半夜你大呼小叫把我叫出來,好像她快死了一樣,現在告訴你沒事還不行?你到底希望她有事還是沒事?」

「我就是有點信不過你,你再仔細檢查檢查。」

「我看你現在該擔心的不是檢查報告,半夜帶個不明的女人回家,還這麼緊張,就不怕水北多心。」

「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你別跟水北多嘴。」

「她好像醒了。」

阮棠身上發癢的感覺慢慢消退,又聽兩人說話,音量絲毫不顧忌她這個身受重傷的病人,只好醒過來。

她腦袋還發脹,奮力睜開眼,光線在眼前化成一圈光暈,籠罩在一張俊美的臉上。

這個場面多少有點令人心驚。

阮棠眨了眨眼,認出這張臉,表情先是吃驚,然後恍然,最後是懷疑。

「你也死了?」

嚴昱澤:「……」

「噗」旁邊有人忍不住笑出聲。

阮棠又艱難地把頭挪過去看,有個穿著休閑服的男人在整理包,把桌上聽診器,大瓶小瓶的葯全收起來,轉身走到床頭位置,看了一下掛瓶,彎身把針頭從她手背上拔開,熟練動作的同時還在和嚴昱澤說話,「剛量過,體溫正常,至於為什麼說胡話,可能要看精神科,不歸我管。」

「別廢話,」嚴昱澤擰著眉,臉上全是不耐煩,「麻溜滾蛋。」

休閑服男人拿著包離開,扔下一句「賬單回頭寄你。」

房間里只剩下阮棠和嚴昱澤兩個。

她的頭還有些昏沉,眼睛已經在四周轉了一圈,陌生的房間,裝修低調奢華,被褥鬆軟蓬鬆……剛醒來的時候她太震驚,以至於沒注意到周圍,現在一看,還好——還在人間。

但眼前這一幕還是感覺有點衝擊。

嚴昱澤把臉湊近了些,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

「傻了?」

阮棠想給一個白眼沒成功,神經反射還是有點麻木。

嚴昱澤卻明白她的意思,「沒傻就好,你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黑衣人,匕首,飛馳來的車……

阮棠腦子裡飛快地回憶起,眼皮不禁顫動一下,隨之而來的是疑問。

「你怎麼在這裡?」她用沉重的腦子思考,「難道……是你撞的我?」

嚴昱澤好看的眉頭高高抬起,好像很不高興的樣子。

「你是撞車頭先著地的吧。」都撞腦殘了。

阮棠不知道這個大明星是怎麼來的那麼多粉絲,嘴巴真夠損的。

她先問了個其他問題:「我睡了多久?」

「兩天,」嚴昱澤說,「前天晚上要不是我跟在後面,你現在就該躺在實驗室被解剖了。」

阮棠記得那天晚上整條路上就沒人,只有她和黑衣人,她突的恍然,「原來是你?」

嚴昱澤:「你說你跑什麼,跟見了鬼一樣,跑就跑,還不看路,被車撞的那麼慘,給旁觀者造成多大心理陰影。」

阮棠狠狠抽一口氣,卻忘了她現在身體虛弱,一口氣憋下去,差點沒喘上來,在那勻了半天的氣,等稍微有點力氣了,馬上沒好氣地說,「大晚上你穿一身黑,戴口罩和黑超,作姦犯科都是這打扮。我一個人能不害怕,能不跑嗎?」

嚴昱澤眉峰一挑,「你這滿腦子都是什麼黑暗思想,除了作姦犯科,就沒其他好點念頭了?還有一個職業,出門也要捂嚴實,知道是什麼?明星!」

阮棠想到黑暗裡看到他從口袋裡掏出來的銀光,「那你從口袋裡拿刀做什麼?」

嚴昱澤一怔,隨即轉身從柜子上拿來手機往床頭柜上一拍,「你說的是這個?」

阮棠一看,他的手機殼是金屬質地,角落上還嵌著一排鑽,似乎是名字的縮寫,此刻泛著幽幽的光,似乎在嘲弄著她。

阮棠覺得頭更脹更疼,搞半天是誤會,她還差點把命給送了。

「我身體怎麼了?」

嚴昱澤一臉「你才知道問」的表情,「還好,就是營養不良。」說著,他表情有些奇怪。

阮棠緊張地動了動手指腳趾,發現都聽指揮,心裡頓時輕鬆不少,隨即又湧起疑問,「我都被車撞飛了,骨頭都沒斷?」

嚴昱澤沒吱聲。

阮棠看向他,發現他的表情變得有點嚴肅。

「怎麼了?」難道有嚴重的後遺症?

「你已經被車撞死了你知道嗎?」

阮棠:「……」

兩人大眼瞪小眼。

嚴昱澤:「你被車撞飛好幾米,血濺的到處都是,那條路比較暗,又沒有監控,司機停了一下之後馬上就跑了。不過跑了也好,不然你這個情況還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我跑過去看你,本來聽聽你有什麼遺言,順便叫個救護報個警什麼的,結果走近的時候就看見你已經快沒氣了。」

阮棠這是第一次從別人嘴裡聽到自己臨死前的情況,身上幾乎激起一片雞皮疙瘩。

「這還不是最恐怖的,」嚴昱澤瞥她一眼,「我在救護車電話的時候,你身上的骨頭嘎達嘎達地響,本來你的這裡……」

他拿手在肚子上比划了一下,「骨頭都穿出來了,你的腿也斷了,總之是不成人樣,但是就在那一會兒功夫,骨頭全自動回歸原位,傷口也很快止住血癒合。恐怖電影富江你看過吧?你當時那個樣子,就像是她復活回來,反正外傷就突然好了,我掛了救護車電話,讓你一直在地上躺屍也不行,就只好把你帶回來。」

阮棠覺得彷彿聽了一個天方奇譚的故事,主角還是自己。

「你這是編的吧?」說得好像起死回生,又像是女鬼歸來一樣。

「編?」嚴昱澤冷哼一聲,「要不是你還有口氣在,是個活人,我真怕你是要詐屍,或者變成什麼妖怪。」

阮棠頭一陣犯暈,不和他爭辯死沒死的問題,而是問,「先不說這個,你為什麼跟著我?」

嚴昱澤:「你應該清楚原因。」

阮棠抬眼看他。

嚴昱澤嘴皮一掀,吐出兩個字,「赤泉。」

阮棠心想果然如此。

「你應該也看到新聞了,那天參加飯局的人都死了,現在只剩你和我還活著,」嚴昱澤說,「原本我也沒把那頓飯當真,以為只是一個噱頭,給那些上層名流搭建人脈網,現在看來倒不是那麼一回事。吃完飯回去我病了三天。」

阮棠目光動了動。

嚴昱澤:「看起來你也一樣,後來突然自己好了,我連夜趕回來,本來想先查一下當天的飯局,結果發現一個兩個全都突然重病沒搶救回來。就剩下一個你不知道身份,我交給私家偵探去查,說你很可能是豪宇集團女兒的同學,然後又查到你們大學同學要聚會。我正好有空,過來打算找你問問情況。後來的事你知道了。」

聽完事情始末,阮棠覺得這一回撞車真夠冤的。

「雖然撞的比較慘,但正好驗證了一件事。」嚴昱澤突然站起身,長腿一邁走出房間。

阮棠說了那麼一會兒話,精神又有點疲憊,剛張嘴打個哈欠,馬上又被嚴昱澤嚇地寒毛直豎,瞬間精神。

他面無表情拿著一把水果刀進來。

「你要幹嘛?」阮棠想到他剛才說的什麼骨頭恢複,傷口自愈,懷疑他要對她做什麼證明一下說辭,眼看刀刃光可鑒人,她嚇得聲音都虛了,「冷靜,你說的我都信。」

嚴昱澤掃她一眼,沒說什麼,拿刀一划,在自己的手心划了一刀。

血立刻就滲出來。

阮棠看著他自殘,目瞪口呆。接著就看著他抽了兩張紙巾,擦掉手心的血。

令人震驚的是,他手心的傷口以兩人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在一起,很快就消失不見,就像從未受過傷一樣。

阮棠腦子嗡嗡地直響,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蹦出來。

嚴昱澤耷拉著眼皮,語氣有些低沉,「長生不死?」

事實就在兩人眼前發生,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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