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不珍惜我沒有關係,但你不能不珍惜你自己

今晚這一場慈善晚宴進行得十分高調,甚至在結尾處還意外地出現了一個高潮。

高潮的始作俑者不是別人,正是唐信。坐在他旁邊的女伴林小姐沮喪地說了一句「這次募集的資金量和預期相比是有差距的」,唐信正低頭看著行動電話,聽到她這麼說,淡淡地問了一句差了多少,林小姐說五百多萬,唐信說好,隨即舉了舉手,報了一千萬的價。

全場嘩然的時候,只見他轉頭問她,這樣就不差了吧?

一瞬間,場內轟動了。年輕、有眼光,有魄力還有背景,這樣的男人除非他不想高調,否則微微動一動手腕,他就能紅透業界。

娛樂記者開心啊,又是絕好的首頁內容啊;主辦方開心啊,這可比預期募集高出許多啊;看客們也開心啊,紛紛感嘆男朋友有錢當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他要肯為你花錢。一時間形成了全民娛樂效應,當散場時,人人都在津津樂道著「風亭唐信為取悅女友豪擲千萬」的爆炸性娛樂新聞。

陸涼風就是在這樣的風口浪尖被唐信看見了身影。

今晚的偶遇,純粹是一個意外。甚至和唐信的境遇比起來,陸涼風今晚的境遇,可以說是比較寒磣的。

十一月的夜晚很冷,低溫來襲,凍煞一切生命。陸涼風一個人站在酒店門口,靠在玻璃牆前,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想,一站就是數小時,甚至一整夜。

唐信走出酒店門口,不經意的抬眼,就看見了那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一瞬間,唐信忽然有些恍惚。

韓慎如同小尾巴似的走上來悄悄告訴他:「如今坊間都傳言陸涼風害死了陳易風,她得罪了不少陳易風昔日的好友。今晚有一位姓肖的老闆,是陳易風的朋友,近日捲入一樁案子需要人保護,指名道姓向警方要了陸涼風。其實以他那保鏢數哪需要陸涼風來保護,不過是找了一個機會可以使喚她、整整她罷了。」

唐信垂了垂眼帘。「這位肖老闆和風亭是上下游的關係是吧?」

「嗯。」

「截斷這條線,」唐信冷漠地下了指示,「我以後都不想再看見這個人。」

韓慎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唐信心裡不好受。看見陸涼風受委屈,要比他自己受委屈更讓他不好受。

他已經,好久沒有見過她了。他看著她,看見在這麼一個冬日深冷的夜晚而她也只著單衣,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想過去環住她單薄的肩頭,直到看見她的視線和他對上,那清冷的一道光芒,才令唐信收住了腳步,記起了他們已經分手了這件事。

有時情人間就是這樣的,明明都不想分手,都還有感情,但到了那一個點、那一種境遇,不知怎麼,忽然就離散了,即使走得不幹不脆不情不願,但最終還是走散了。人們往往給它這樣一種說法,叫情劫。

他站在離她有些距離的地方,看著她道:「好久不見。」

這一刻,陸涼風想,這當真是一個很有情懷的男人。畢竟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男人都能有這樣的器量,在被同一個女人背叛過數次之後,還能端得起這樣無傷的笑意,對她講一句好久不見。

「嗯。」陸涼風收起站得歪歪扭扭的腿,站直了身體,好像這樣就能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狼狽。

她看過去,不可避免地就看見了站在唐信身邊的那個姑娘,很漂亮,也有氣質,看得出來是從小在一個良好的環境下被好好養著長大的。一襲抹胸露肩淡黃色禮服襯得她整個人明亮乾淨而不艷,外面披著一件男式的西服外套——唐信的外套。

如果此時此刻換了一個普通少女站在陸涼風這個位置,無論如何都是會尷尬的。前女友這個身份太敏感了,何況還是在其他女人面前。但是陸涼風卻沒有,連猶豫都沒有,莞爾問了句:「你朋友?」

唐信心裡黯然。不是他自尊心的問題,只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如此平靜,說到底,陸涼風終究是不愛他。

很多日子以後,唐信才明白,陸涼風能做到對待這樣的場景也平靜,不是因為不愛,而是內疚。就像她後來一身是血躺在他懷裡說的那句,這麼久以來我都自知對你不起,很抱歉,在今日之前,我都沒有力量來對得起你。

唐信沉默以對,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林小姐顯然是一個懂得圓場的高手,走近了他,溫柔地挽住了他的臂彎,對他輕輕講了一句:「我在停車場等你。」然後對陸涼風報以一個友善的微笑,就先走了。

陸涼風難得地一笑:「不是所有人都能有這樣的雅量的,她是個好女孩。」

這是一個無論從硬體設備還是軟體條件來看都十分適合唐信的女孩。和這樣的女生在一起,他的人生會變得簡單很多。「豪門戀情、門當戶對、情深意重、郎才女貌」這樣的關鍵詞怎麼都比他和陸涼風在一起時好得多。

陸涼風低頭想想她和他在一起時的關鍵詞是什麼?想來想去都只是「無間之道,鉤心鬥角、爾虞我詐、血債血償」之類的不良辭彙……

陸涼風嘴角抽了抽,心想她這樣的角色,放在小說里的話,不折不扣應該就是禍害男主角人喊打的反派吧,如果有哪個作者還能弔兒郎當不怕死地把她寫成個女主角,那這作品的銷量也真是愁人。

唐信自動忽略她剛才那句欠揍的讚美,看著她道:「上次受的傷,好些了嗎?」

「嗯,」她點點頭,「你支付的醫藥費,有機會我還給你。」

「不必,」唐信不自覺微怒,「我不喜歡和女人算錢的事。」

真是財大氣粗的口氣……

陸涼風也沒有矯情地堅持什麼,想起今晚甚囂塵上的新聞——風亭的唐信為了某位千金一擲千萬。陸涼風笑了笑,心想是啊,他這樣可以為一個女孩一擲千金的男人,為她付出的那幾千塊醫藥費,在他眼裡又算得上什麼,她又何必費力去找存在感。

陸涼風深吸口氣,隨口道:「那,謝謝你。」

一句謝謝,將他和她的距離拉得好遠。唐信已經不指望什麼了,他只是捨不得:「這麼晚了,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有事要做,」陸涼風指指酒店內,輕描淡寫,「上面指派的任務,日常執行而已。」

唐信沒來由地微怒,絲毫不把這樣的任務放在眼裡,上前一把摟住她的肩,帶著不容拒絕的強勢:「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陸涼風微微勾唇,靈巧地一個轉身,就掙開他的手,頗有興緻地調侃了一句:「你是老闆,你做什麼都可以;我不行,我還要領薪水的。」

「好,」唐信作勢掏出行動電話,「我打電話給你的老闆。」

陸涼風一把按住他的手。「唐信,」她的聲音很淡,很絕情,「我不是你的妻子,從來都不是。」

一句話,點醒局中人。陸涼風從來都不是一個點到為止的人,尤其對感情,對唐信的感情,陸涼風從來都是對著心口同一個位置,一刀一刀落下去的。

「陸涼風。」唐信的懷裡空空蕩蕩,他看著她,沒什麼表情,「你對除我以外的男人,也會這麼狠嗎?」

陸涼風沒有太多猶豫,也沒有被冒犯的怒意,反問了一句:「你想聽真話?」

「不必了。」他忽然拒絕,斷然的樣子,完美地掩飾了心底對她的捨不得。

兩個人就這麼站著,一聲不吭,一個明顯拖拉著不想走,一個明顯催促著想打發他走。

「她在等你。」陸涼風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向前看,「你一向是不喜歡讓人等的,有失風度。」

唐信再蠢也聽得出來她這話里趕人的意思了。他斂了下神,也沒有說「你多保重」之類的話,平時在談判桌上伶牙俐齒的信少爺此時卻啞然了,說了好幾次「陸涼風……」,卻也再沒有好的話可以接下去。

陸涼風倒是洒脫得很,對他揮揮手:「再見。」她瀟洒得一點都不拖泥帶水,怎麼看都是「人渣」二字的絕好例子……

唐信看了她一會兒,像是終於無話好說,轉身,邁開了腳步。

唐信走了幾步,暗罵了一句髒話,他想他這個人怎麼會失敗到這個地步,走到即使離婚了還能如此客氣相對的地步,如果有獎項可領的話,他絕對可以領一項「最佳離婚夫妻和平共處獎」。

男人忽然收住了腳步。他仰起頭,心裡隱隱曉得,今日這一走,便是徹底斷了情分。

唐信閉眼,沉默許久,忽然腳尖一旋,直直走向她。

陸涼風有些驚訝地看著他忽然直直走向自己,不及她問話,他已經伸手將她一把拖入懷中。

他抱她抱得好緊,全然不顧四周眾人紛紛投來震驚的目光。他喜歡她,唐信喜歡陸涼風,這是他今生走不完的天涯,亦是他今生跨出去的懸崖。

「陸涼風,你聽好,」他埋首在她耳旁,幾乎是在求她,「……你不珍惜我沒有關係,但你不能不珍惜你自己。」

她從來都明白她的世界是滿目烽火江山,卻不料竟也有一腔柔情迎面而來,這叫她如何是好。陸涼風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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