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兵無常勢,水無常形

「……所以,你就妥協了?」

凌晨兩點,衛朝楓在電話那頭有氣無力的聲音慢悠悠地傳來。

「啊。」

唐涉深一襲深色居家服,鬆鬆垮垮的羊毛衫掩不住鎖骨的點點吻痕,新鮮欲滴,可想而知這一夜他對程倚庭做了什麼。此時男人已從情慾漩渦抽身而退,照顧程倚庭入了睡,然後一個人悄聲無息地來到了書房,拿著行動電話打通了衛朝楓的號碼。

「我有什麼辦法?她今天第一次說我對她好啊……」

電話那頭的衛朝楓簡直有掛電話的衝動。

「唐涉深,你清醒點,美人計這種東西你總懂吧?!」

以前多少人打他的主意對他下美人計,這個男人向來連看也不看一眼都嫌多餘。沒想到今日一個程倚庭,就把這傢伙搞的神魂顛倒!風水輪流轉啊!

「美人計?說的這麼難聽,」唐涉深笑笑,絲毫不以為意,「她不知道,賢承幕後的人是我,素以,今晚是溫柔鄉才對。」

衛朝楓恨鐵不成鋼,哼哼了兩句,「小心溫柔鄉變成英雄冢。」

「我願意,怎麼樣?」

衛朝楓磨了磨牙,他是腦子抽了才會半夜三更接這種神經病的電話!

「我要睡覺,再見」。

「等一下,」唐涉深倒也爽快,開門見山,「幫我一個忙。對某些人施點壓力,讓程倚庭的新聞公司撤銷這件調查。」

衛朝楓這下清醒了,「喲,你真狠心啊。」一方面對程倚庭呵護備至說什麼『做你想做的事我支持你』,一方面卻對之痛下殺手,典型的唐涉深作風。

夜色中,唐涉深眼神幽暗如深潭。

「她要查我,我絕不干涉;我應對的方式,她也不必知曉。各位其志而已,沒有什麼嚴重的。」

然而很快的,唐涉深究發現不得不糾正他犯下的一個錯誤:程倚庭確有這個能力,令本就該嚴重處理的事情變得愈加嚴重。

隔日,新聞周刊出街,《「賢承」掀資本狂浪——幕後老闆引人猜測》的標題觸目驚心,加黑加粗被刊登在醒目位置。當付駿拿著這本雜誌把它交給唐涉深呈閱時,根本不敢抬頭去看老闆的臉,剛放下就扯了一個借口頭髮發麻地出去了。

唐涉深拿起桌子上的這本雜誌,十二萬分的玩味,想到這事出自程倚庭之手就不禁愛屋及烏地興緻勃勃,再想到這是程倚庭要用來彈劾自己的第一步,唐涉深的這種興緻勃勃就瞬間變為無比惆悵。

男人隨手翻看,給出評價,「文如其人,夠犀利。」

辦公室里的唐信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心想寫這篇新聞的人虧得是程倚庭,要是換了別人,唐涉深哪裡還會有這種興緻陪著玩,只怕早就不動聲色下了殺手。

看完雜誌,唐涉深隨手丟在辦公桌邊,「啪」地一聲,不輕不重,卻擲地有聲。

「昨晚讓衛朝楓去阻止這篇新聞發出來,還是晚了一步,」他笑,「程倚庭記者果然不愧是令人頭痛的角色,速度快,夠難纏。」

一如他和她昨晚在卧室,情場角逐,她明明早已兵敗於他手,但即使濕透了全身也不肯向他求饒一句,眉目自有不服輸的艷色引他迷戀。

唐信不得不幹咳一聲,提醒他,「我們現在是在對敵。」所以老闆,你不要一看見你老婆就露出一臉春色盎然好么?

「意料之中,」男人絲毫不以為意,「我早就猜到了,衛朝楓不會盡全力制止。」

「那個人本就是做事留足餘地的好手,」唐信攤了攤手,「事關程倚庭,他想盡全力也不可能。要盡全力,必會傷她,等事情鬧大由你出手,才是上策。」

說完,唐信忍不住給出評價,「兵強則滅,木強則折;堅強委下,柔弱處上,衛朝楓的心急實在不可小覷。『鬼城』留不住這位太子爺,是絕對的損失。」

唐涉深的表情意味深深,不對別人的家事做過多的評價。

唐信追問,「所以,程倚庭咬得這麼緊,你打算怎麼辦?」

唐涉深笑了。

「讓她查吧,」他撫了撫額,表情悠長,「她要查我,我奉陪就是。」

唐信沉默。

如實相告,「一旦『賢承』的秘密被揭發,股東會和董事會都不會放過你,你的處境會變得很艱難。」

男人大笑,毫不在意,「真的到了那一天,就試試看。」

那一天來得很快。

幾乎是在當事人的意料之中,以程倚庭步步緊逼的執著,以唐涉深只守不攻的退讓政策,接到『賢承』其他資方要求召開彈劾會議是早晚的事。

會議定在晚間七點召開,銀座某會所內,偌大的會議室氣氛緊繃,讓人只覺稍不留神,便會觸到燃點,一觸即爆。

「深少,時至今日,你該給大家一個說法了吧?」西裝筆挺的第二資方語氣不善,開口即亮刀,「記者緊咬不放,據說連上層都給驚動了,再這樣下去,『賢承』被動刀是早晚的事。」

唐涉深坐在會議桌首座,即使此刻正被彈劾也沒有驚慌的表情,攤了攤手,笑笑,「我既然敢做,就敢應對。你是『賢承』第二大資方,而最大資方,是我,一旦你受損,那麼我的損失,比如在你之上。所以你以為,我會拿『賢承』開玩笑么?」

「深少這句話,似乎要打個折扣來聽吶。」一個稍稍年長的男人不懷好意地笑了,鷹眼似的眼睛直盯唐涉深,「深少掌控著『賢承』最大資方的位子,但這一次緊咬我們不放的記者,聽說亦是深少身邊的人。所以『賢承』受損,最大得力者,還是那位深少身邊的程小姐,關於這一點,深少您的態度,我們都很顧慮吶。」

唐涉深問得比衷心還要衷心,「那麼,陸董事是否需要我今天表個態?」

陸董陰鶩的語氣一如他的眼神,「可以這麼說。畢竟,深少你現在的態度,可是有護短的嫌疑啊。」

唐涉深但笑不語。

眾人皆默。

在場的唐信看了看坐在會議首座的那個男人,一派反駁的意思都沒有,唐信忽然心裡一沉,有一種十分不好的感覺。

下一秒,就只聽到唐涉深好整以瑕地敲了敲桌子,左手無名指上的鉑金對戒閃爍出最璀璨的光芒,伴隨著他的一聲囂張,「對,我就是護短。」

不必吃驚。

你要知道,當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發生真正的感情,就會編的不介意。

不介意她的得寸進尺,甚至不介意她對他下重手。

他只怕他不得寸進尺,只怕她不對他下手,因為那樣的話,他連和她發生故事的可能性都沒有了。

愛一個人實在是一件,自討苦吃的事。

膽敢這樣去愛程倚庭,恐怕世間再也沒有第二個人了,因為這至大人間再也沒有第二個唐涉深。

會議尚未結束,唐信找了個借口,退出了會議室,毫無表情,連眼角眉梢都掛滿了風霜般的冷意。

付駿走過來,有些擔心,「總監,你的臉色不太好。」

「付駿,」唐信忽然開口,語氣有些冷,「替我宴請一個人,就以『賢承』最大資方的名義去請。」

付駿心中一凜,幾乎控制不住音量,「什麼?!……這是深、深少的意思?!」

「不是,是我的意思,不許對他講。」

「可是、可是這不是小事……」

「我知道,」唐信的語氣淡淡的,似乎除了唐涉深之外,旁的別的都和他無關,「再放任他這樣下去,唐涉深遲早會出事。」

可想而知,「賢承」幕後最大資方秘密發出邀請函,指名道姓請程倚庭記者,其引發的深意足夠令程倚庭震動。

「今天發生一件事,」程倚庭長舒一口氣,一天以來心裡的緊張猶未散去,「老實說,到現在我都覺得很緊張,像在做夢。」

說這話的時候,她正在和唐涉深坐在湘菜館中吃晚餐。

這是一家近些天來她和他常來的湘菜館,本以為以唐涉深「喝碗小米粥都要控制好溫度才喝得下去」的少爺本性,對這一類大眾話的菜品一定吃一頓就膩,誰知這傢伙挺長情,連吃了兩個星期依然興緻勃勃待它如初戀。

「什麼事?」唐涉深放下茶杯,「能讓我們程倚庭小姐緊張,好大的面子。」想想她都從來沒有緊張過他,他還真是失敗呢……

程倚庭搖搖頭,「不告訴你,公司機密。」

唐涉深「呵」地一聲笑出來。

服務生端來一份剁椒魚頭,唐涉深皺眉,「不要這個。」

「這個……」服務生結結巴巴,「是程小姐點的……」

「哦,」男人從善如流,一點也沒有見風使舵的羞愧感,「那放下吧。」

「……」

服務員大窘,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對傳說中這位SEC年輕執行人對待夫人毫無原則的個性總算也見識到了。

旁人一走,唐涉深的眼神立即掃了掃面前的這兩顆大魚頭,叫了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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