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關於取昵稱這回事,秦菲並不完全是心血來潮。

那是當初她得知他姓名之後, 在草稿上寫了無數遍, 無意間發現出來的規律, 於是拼拼湊湊衍生成這個名字。

利用諧音, 外人看來壓根猜不透根源,但他居然短時間內就迅速破解了。

誰讓那是他的名字呢。

「原來你那麼早就對我耿耿於懷了。」得知真相後, 他表情很得意。

秦菲全當默認, 掙脫他回到電腦面前, 專心挑選照片。

他坐上她手邊的書桌,有意觀察她的表情,然後想到什麼, 脫口問道:「你現在還有寫日記的習慣嗎?」

日記……

這一點不提還好,提起來秦菲就覺得羞愧難當。

其實這也不算恥辱,只不過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全被他不小心窺見了, 一度令她覺得很難堪。

猶記得那是一次偶然。

那天周五放學, 秦菲如往常一樣出校門,跟隨行好友聊天講話, 一路上歡聲笑語。

但她走出校門沒多遠, 瞥眼看見路邊停著一輛醒目的車子, 車主側靠在車門上, 一身休閑夾克, 雙手插兜,臉上掛著黑色墨鏡,看不清樣貌, 表情冷峻似在等什麼人。

秦菲當時愣了愣,莫名覺得這人眼熟。

下一刻,男人摘了墨鏡,目光直直鎖定她,下巴微抬,朝她暗示著什麼。

秦菲及時明白過來,對朋友謊稱在校落了東西得往回趕,於是順利從她們當中脫離出來。

裴笙那會兒就靠在車邊,眼神毫不避諱,只望著她在那兒束手無策,原地站了好一會兒,等周圍無熟人經過,才拖著步子朝他走近,小心翼翼問他:「你在等我嗎?」

裴笙沒跟她廢話,打開身側的門,對她說:「上車,有話跟你說。」

那是秦菲自跟爺爺去過裴家之後,頭一回見他主動來找自己。

即使內心小鹿亂撞,還得佯裝鎮定,她不明白他來找她的意圖,忐忑的同時還顯得很拘束。

她心裡想了很多種可能,或許是他對婚約表示後悔,當面找她挑明說清;亦或者他已經有了喜歡的人,無奈之下要對她說抱歉。

可一路開到下車,他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裴笙帶著她進了一家餐廳,為她點了一份套餐加甜品。

秦菲心情更加沮喪了,他看上去那麼冷酷的人,會特意帶她來餐廳吃飯,這不是婉拒的安慰是什麼。

她吃著甜品,卻感受不出一絲甜味,反而覺得苦澀不堪。

等快吃完的時候,他終於說正事了,問她:「大學準備考哪兒?」

秦菲心情差,想什麼都消極,以為他這話是試探,便賭氣說:「去北方。」

裴笙聽了聽,點頭默認。

隔了會,他問:「學校里談過戀愛嗎?」

這話她不敢亂答:「沒有。」

他又點了點頭,狀似了解了什麼,說:「我比你大十二歲,不僅僅年齡,閱歷經驗都比你豐富,做事看事眼光角度跟你會有很大不同,我們在一起可能產生一些矛盾,或者溝通不了的話題,這一點你有考慮過嗎?」

她頹喪地跟著他的心境轉,想要搖頭否決,卻又在乎個人面子,咬牙點頭:「我考慮過,我跟你想的差不多,覺得你這個年紀的,我也駕馭不了。」

她話中暗暗較勁,被他聽出主要意思,微頓了幾秒,帶著禮貌的微笑說:「既然你這麼想了,那這事就先擱著了。」

秦菲不明白擱著是什麼意思,她的心快要涼透了。

她喜歡他,暗暗喜歡了整整三年,好不容易有機會讓彼此靠近,卻又因為年齡問題而止步,她太不甘心。

見她表情悶悶不樂,他注意到什麼,狀似不經意問了句:「你喜歡我嗎?」

秦菲被他這問題激起,想說實話來著,在肚子里轉了轉,剛張口就慫了,還是裝作不在意地答:「不討厭吧。」

他似乎笑了笑,沒再繼續問下去,只鼓勵一句:「高考加油。」

秦菲一頓飯食不知味,出門時他說送她回家,她再次上了他的車。

這一回,是她自己開門,特意迴避了距離,主動上了后座。

裴笙沒有異議。

秦菲一路上獨自發泄著難過,將書包拉鏈來回拉了數下,只想這車開得永遠停不下來。

可車還是停在了她家樓下,她終於得下車。

她胡亂地整理好書包袋子,隨便打了聲招呼頭也不回就走了。

裴笙就見她耷著肩膀進樓里了,正若有所思,回頭瞥向後視鏡里,后座落了一樣什麼東西,拿過來發現是筆記本。

再打開一看,才明白是日記。

他沒有窺人隱私的興趣,只不過快要合上的時候,無意瞄見上頭有自己的名字。

他以為看錯,重新翻開來。這一看不打緊,看了才發現,幾乎每一篇裡面都有他的代入。

日記形式全為流水賬,喜怒哀樂皆表現出來,順帶朝他吐訴一番。

「……累啊累啊累啊,又要月考了,考神裴笙祝我一臂之力,求求求!!」

「……我發誓,這次考試進步的話,我就去跟長官表白,我說真的!!」

「考試考砸了,沒機會表白了,你說是不是因為見了你,我心思全他媽被你勾引了,什麼時候再讓我見一面吧,我心情就會好,心情好考試也有動力了……」

「距離上次見面都過了五天了,居然都沒有聯繫我,是不是要後悔了,千萬別後悔啊。我這麼漂亮的美少女,居然沒入他的眼,簡直暴殄天物!」

「好期待他能出現在我們學校門口,這是一種什麼場景?如果他真來了,我就連做十套文綜。如果他跟我表白,我就去操場連跑十圈。」

……

裴笙一頁頁看著,居然看入迷了,期間他的嘴角弧度也越來越大。

他竟沒想到,剛才那個小慫包居然在偽裝,跟日記里釋放天性的少女全然不一。

他合上日記本,沒通知人下來拿,直接將車開走了。

秦菲是當晚睡前發現自己日記本失蹤了,她里里外外找了許久,確定是在放學途中丟失的。

至於丟失到了哪,她祈求千萬別在他的車上。

這事她一直僥倖地這麼以為,且相安無事地度過了一星期,直到第二周的周五放學,她再次在學校外面看見了他的車以及他的人。

裴笙照舊帶著墨鏡穿著夾克,這回主動跟她打了聲招呼,還做了邀請上車的手勢。

秦菲的朋友都看見了,好奇問她:「這誰呀?」

秦菲抓抓頭,小聲說:「我叔叔。」

朋友們竊竊私語:「你叔叔好年輕好帥。」

秦菲如此一聽,又斬斷她們的花痴:「我叔叔已經有對象了。」

朋友們隨之離開了,留下秦菲一個人,穩定情緒後朝他走去,還是同樣那句話:「你在等我嗎?」

「等你啊。」他朝她挑眉。

秦菲心念一動,盡量表現得不那麼明顯,想到上回有些不歡而散,更猜不透他這回來的目的,便問:「你是順路嗎?」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特意來找你的。」

秦菲暗暗揣摩他那句話,居然有種讓人歡喜的錯覺。

可轉念一想,那事都擱著了,哪還有什麼戲。

她裝客氣道:「找我什麼事情?」

他上下打量她一眼,問:「你體育好嗎?」

「啊?」她不明白為什麼問這個,「還行吧。」

「平時喜歡跑步嗎?」

秦菲愈發摸不著頭腦,搖頭:「不喜歡。」

他似乎為難起來,低頭思索:「這樣啊……」

秦菲看著莫名,剛想問緣由,又聽他問:「你們學校操場一圈是幾百米?」

秦菲完全被問懵了,索性也不想了,按照他的思路來回答:「四百米。」

「四百米。」他嘴上過了一遍,又說,「那十圈就是四千米。」

秦菲點頭贊同,順便說:「二十圈就是八千米。」

裴笙抬頭略有所思地看著她,問:「二十圈你能跑嗎?」

秦菲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問,二十圈她要是能跑,估計都能修仙了。

她放棄跟他理論數學知識,直截了當:「我不喜歡跑步,我跑完八百都累得半死。」

他從她話中聽出嫌意,換了個站姿,單腳踩上路牙,沖她點頭:「看出來了。」

秦菲心裡賭氣說你看出個毛,什麼都看得出,卻看不出我喜歡你。

然而他下一句話卻讓她愣住了。

「如果讓你繞著操場跑十圈,你想實現什麼願望?」

秦菲思維頓住,驚覺這句話的模式特別熟悉,很快想到那是她在日記里寫過的,而她想要得到的不過是……

她猛然抬頭去看面前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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