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笙居高臨下地看著面前攔下的一隻手臂，很有禮貌地問了句：「現在我可以進去了嗎？」
秦菲緊閉嘴巴, 將手臂緩緩放了下來。
周素在身後推她, 小聲說：「你抽風了你。」
陸依她們將宿舍門開大, 裴笙抬腳毫不避諱地走了進去, 同時裡面飄來一股濃重的清香劑味。
秦菲轉身往裡走，身後一大批女生跟著趴在門口往裡張望。
裴笙進門後便拿手在鼻尖揮了揮, 不由皺眉：「這什麼味道？」
陸依指著窗台上的固體清香劑：「營長, 是那個, 凈化空氣的。」
裴笙不以為然，說：「少用那個，對人體不好。」
陸依聽命般, 鄭重地點了點頭：「哦。」
「衛生已經搞乾淨了？」裴笙接著說，目光卻是不自覺地往門口附近那張床以及床下的桌面看去。
秦菲注意到這個細節，沒由來得有些緊張, 就似上課被老師突襲檢查作業般。
周素跟在一邊肯定道：「搞乾淨了, 我們早就準備好了。」
何彩彩也跟著應和。
秦菲一句話不說，就跟啞巴了似的, 不過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到了這個鶴立雞群的男人身上, 也沒人發覺出她的反常。
裴笙背著手, 模樣像領導, 在本就空間不大的宿舍內來迴轉了轉, 似在觀摩。
那天他送秦菲來校時，沒機會跟上來看情況，一方面知道她害羞彆扭, 另一方面礙於日後的身份，也不便多加露面。
如今頭一回觀光，一眼便將角角落落的各種擺設熟記於心。
女生們懂得避嫌，那些床上拉起來的橫線桿上，原先都搭著成堆的衣褲，此刻光禿禿的不留一物。
裴笙朝上簡單過了幾眼，轉頭去看桌面以及地上。
他走到其中一張桌旁，問了句：「這兒地面拖乾淨了？」
秦菲從背後眺望過去，那是何彩彩的桌子。
何彩彩出面，有些膽怯道：「拖乾淨了。」
裴笙伸出腳尖點著某一處，說：「頭髮絲兒，這麼多沒看見？」
秦菲好奇地伸出脖頸去瞧，果真見到那兒黑黑的一大坨。
何彩彩不好意思地小聲說了句：「營長，這不是我的。」
裴笙：「哦，那是誰的？」
「我的。」有個聲音在後面承認。
大家一致回頭瞧，見是秦菲。
秦菲換季較容易脫髮，好在頭髮多，每次梳頭掉點兒也沒事。
她直接抽了張紙巾，低頭彎腰過去將地上的頭髮包起來，扔到垃圾桶。
裴笙看著她貓著腰忙活，當場調侃了句：「貓也沒你掉得多。」
女生們一片輕笑，秦菲起身的時候朝地面做了個鬼臉。
裴笙又踢踢腳邊的鞋子，問：「這誰的？」
秦菲立刻去看，果真又是她的。
她已經懷疑他是故意找茬，她的鞋子分明擺得相當整齊。
「我的。」秦菲舉手，「營長，有什麼問題嗎？」
裴笙拿手指在這個範圍內畫了個圈，問她：「你別說這麼多鞋子都是你的？」
秦菲坦誠：「當然，才十雙而已。」
她這個「才」字讓在場不少人咋舌，人群中有女生竊竊私語：「比我的還多。」
裴笙哼笑一聲：「你是蜈蚣嗎？」
秦菲沒看他，自以為然地說：「我比蜈蚣厲害，我下面還有兩雙新鞋沒擺出來。」
「……」
這回裴笙看著她的側臉沒說話。
他繼續在屋內轉了轉，卻發現女生都堵在後頭，許多雙眼睛一瞬不眨地全程盯著他看。
裴笙隨手指了指門口附近第一張床，直接說：「這誰的床被，上去帶席子一塊拿下來，我給你們疊被子示範。」
「……」秦菲這回沒舉手，弱聲弱氣地答，「也是我的。」
女生們低低的笑了。
裴笙回頭看她，嘴角也勾了起來，命令道：「上去拿下來。」
秦菲沒法推脫，只能自認倒霉。
在眾人的目光下，她爬上梯子，先是捧著被子讓何彩彩接下去，然後再是卷上席子拿下來。
宿舍中央的地上頓時空出一片，專門為了營長接下去的展示騰出空間。
秦菲看著自己的被子，那還是早上來不及隨意疊的，軟趴趴的一塊癱在那兒。
裴笙蹲下腰，將被子邊角抓住，起身直接抖了起來，一邊說：「你們早上多半都不愛疊被子，這是不好的習慣，裡面會滋生細菌知道嗎？」
秦菲忍不住插嘴：「營長，不疊被子能殺蟎蟲。」
裴笙轉頭看她，不屑地笑：「你歪理還挺多。」
正說著，他手上又是奮力一抖，空中突然落下什麼東西，直接掉在了涼席上面。
場景太快，所有人看得眼花，卻都知道是白色的東西。
陸依率先失色，還未看清，推了下秦菲後肩低聲說：「天哪，你不會把內衣夾在被子里吧？」
「……」
秦菲緊跟著也嚇了一跳，而後回想過來不可能，那東西她早收拾好了。
片刻的寂靜後，秦菲看清了那白色，是她早上試穿了一半後隨手換掉的襪子。
女生群中頓時又發出一片看熱鬧的笑聲。
秦菲已經丟盡面子，也不在乎這一回，面色不變地蹲下腰去拿。
頭頂上，男人的嫌棄聲砸下來：「臭襪子還堆在一起，你是有多懶。」
秦菲無言反駁，拎起襪子後，直接轉身扔去一邊的水桶里。
另一邊，裴笙已經將被子放在席上攤平，把上頭的褶皺印痕捋平整，然後取四分之一徒手畫了幾條折線，分別往內對摺，就這麼一個動作，來來回回細緻壓了好幾遍。
秦菲遠遠看著，忽然想起，暑假時候去他家，曾經進過他的卧室，裡面的被子也是疊得方方正正，嚴整無皺。
不多時，裴笙手中的「豆腐塊」漸漸形成，完全是強迫症的產物。
且不說已經成型了，那男人還在被子邊邊角角上捏來捏去，作勢要捏成一個容器的樣子。
秦菲接著又心疼起自己的被子，照這樣子下去，她冬天睡覺會覺得像是在蓋一條毯子。
裴笙朝邊上的女生們展示完具體步驟，這會兒布置起任務：「明早上就這樣疊，到時候你們王教官會來檢查。」
女生們陸陸續續應下。
裴笙終於起身，拍了拍自身，遠遠地朝秦菲招了招手：「拿上去。」
秦菲被點名，又走過去收拾自己的被子。
裴笙轉身，正打算看幾眼便離開，忽然間瞄見眼前的書櫃板上貼著幾張花花綠綠的圖片，上頭彷彿是個男人。
他眯起眼仔細分辨了會，猜不透是誰，便拿手點了點，問旁人：「這誰？」
秦菲一聽他開口便忐忑不安，被子抱起一半，跟著看過去。
然而周素站在她面前，率先回道：「是秦菲的男神。」
秦菲：「……」
「男神。」裴笙在口中念了遍，微挑起眉，側頭問，「叫什麼名字？」
周素小聲問：「營長，你不認識？」
裴笙：「知道我還用問你。」
周素不敢忽悠賣關子，直接把名字報上。
裴笙聽著，皺眉道：「這拗口的姓名。」
周素又解釋：「是個韓國人。」
裴笙想了想：「演戲的？」
周素聲音越來越小：「唱歌的。」
「就只會唱歌？」
女生中有人補充：「還會跳舞。」
裴笙回身面對眾人：「跳nobody的那個？」
眾人：「……」
在這個過程中，秦菲小步子挪到裴笙附近，及時回了句：「營長，nobody那是女人唱的。」
裴笙垂眸看她，見她說完又將頭低了下去，微笑著侃了句：「你男神長得不錯，紅毛假髮套，眼影黑熊貓。」
秦菲：「……」
說完他又抬頭看見什麼，敲了敲秦菲空蕩蕩的床板，眾人望去，只見上方邊角藏著一副牌。
走之前，他最後說了句：「悠著點，晚上別輸光了。」
女生們跟著捧場笑一笑，接著又簇擁著營長離開去別地了。
很快，原先還鬧哄哄的宿舍，瞬間又只剩下四人。
秦菲喘了口大氣，繼續爬上去安放自己的床鋪。
周素站在下面回想剛才，疑惑不止：「秦菲，我說你是不是惹到營長了？」
秦菲拍著自己的床，悶悶不樂：「哪有！」
「那為什麼他處處針對你的樣子？」
秦菲冒出一句：「他神經病。」
陸依掩上門，拿起那把黑色的摺疊傘，捧在手裡裝高深莫測：「我覺得，是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