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笙沒有對這群小嘍啰多費口舌，拿起掛在胸前的哨子又是一吹, 所有雜訊立刻安靜下來。
「班長喊口令, 現在去操場。」
裴笙將目光從排前的每一個人臉上掃過, 經過秦菲的時候沒做任何停留, 神色正常。
秦菲接收到這個狀態，忐忑的心情稍稍安落下來。
隊伍後面, 班長喊起來：「全體向左轉, 齊步走！」
全班依次往操場行進, 裴笙跟在隊伍最末排邊，督促他們的整齊度。
而一旁，向富森在跟邊上的男生玩鬧, 剛巧被裴笙瞅見，二話不說走到他身後甩腳踢了下小腿彎處，就聽見對方中招嚎叫, 跳躥到裡邊躲避。
「營長！」向富森回頭立刻臉熟地求饒, 「我錯了我錯了！」
裴笙盯著他，眸光凌厲：「我現在是你的教官, 不用叫我營長。」
「是是是, 教官！」
「一路走好！」
「……」
「誰要是走不好, 待會兒繞著操場跑十圈！」
「……」
裴笙緊接著走到隊伍中排, 揮揮臂膀給外邊的人對線：「手臂擺起來, 中午飯沒吃飽是不是？」
過了會，又嫌棄口號聲不響：「班長，你的喇叭是沒電了嗎？」
班長有自知之明, 立刻將嗓音吼響。
第一排，秦菲還是有些戰戰兢兢，總覺得下一刻，他就會到前排來說教指導。
右邊的女同學小聲道：「營長好凶啊。」
秦菲不吭聲，心裡邊認同，若是跟他不熟的人，的確很難見到他笑起來是什麼樣子。
左邊的女同學也悲催地嘆：「比王教官還可怕，今天下午不好過了。」
「……」秦菲不禁要替某人平反，「沒這麼可怕吧。」
一路行到目的地，場地上已經有幾支隊伍在開始訓練。
裴笙嘴上一刻不離哨子，這會兒走到了排前，一邊倒退著走一邊拿手指揮示意。
隊伍起初還是跑了兩圈操場熱身，回到原地後稍作歇息，接著便是回顧前幾天訓練過的內容。
練完齊步走後，裴笙回到排前對一些細節做簡單說明。
秦菲站在第一排的中央，目光朝前看去的時候，總是不免與他撞上，而後她又倉促地避開，對方卻從頭至尾顯得風輕雲淡。
這樣的次數多了，她索性看向地面，或是看著他的鞋子，順著褲腳往上，想像著他裡面雙腿的長度。
他腿長多少她不清楚，秦菲只記得自己拿目光丈量過，他的皮帶在自己腰上處的高度，每一次兩人面對面擁抱，皮帶扣都磕得她腹間微痛。
當她在底下思緒紛飛時，邊上的人卻突然間一致向後轉。
秦菲沒反應過來，只覺得一陣風從自己耳邊帶過，後知後覺的她遲鈍了兩秒後，才跟著轉了過去。
這錯誤太突兀明顯，實在不好教人忽視。
正當秦菲揣著僥倖的想法時，身後有人走近了，腳步頓了頓，在她耳後根輕問了句：「想什麼呢？」
秦菲立刻臉紅燒到後頸，耳邊似乎是被人曖昧地吹了一氣，結巴得開不了口。
她看著前方草地，陽光從左後方打來，將他的影子斜照下來，跟她的重合，乍一看地上還以為兩人親上了。
秦菲身形筆直，目不轉睛，聽他又道：「跟上節奏，別拖後腿。」
聲音並不嚴厲，甚至還帶了寬容的口氣。
秦菲咽了口水，這樣反而更讓她心底微虛。
裴笙在她身邊停留片刻，轉身走到男生那邊的前排，開始訓練跑步走。
這是一項繁亂的工程，不管經過多少次，大伙兒的步伐依舊難以到達一致。
練到秦菲她們最後一排時，裴笙首先指明動作要領：「記住剛才那四個分步，雙臂緊貼腰間，眼睛注意左右的人，控制好節奏，別給我一個人來勁。」
說話間，秦菲瞄了他一眼，正好跟他對視上。
裴笙：「聽明白了沒有？」
「明白了。」
裴笙吹哨子：「預備——」
聽到指令，女生們立刻將雙手握拳提到腰間。
「跑！」
話音剛落，大伙兒齊齊往前跑起來，隨著裴笙的哨子聲在內心默數拍子。
跑到一半，秦菲左邊的女生突然間亂了節奏，跟她的手臂摩擦衝撞，導致秦菲也節奏錯亂，頓時顯得很不和諧。
快到終點，裴笙的哨子發出延長終止的聲音。
大家剎車似的停不下來，真到了停止的那一刻，沖前落後的什麼位置都有。
裴笙從後面趕來，表情自然是很不滿意，他直接走到排頭，點著第一個女生的背脊說：「你，帶頭太快了。」
接著是第二個女生：「你，掌心要朝內，你以為是揮太極拳嗎？」
輪到第三個：「你有點順拐，你知道嗎？」
然後第四個：「動作太慢，朝前看不是朝下看。」
……
秦菲不由挺直背脊，看形式是得批評到每個人頭上了。
但真輪到了她，身後的人反而慢了下來，她內心七上八下，不知道會出什麼狀況。
還沒等到他出聲，秦菲感到後頸的大粗辮被撩了起來，怕癢的她立時敏感地一縮。
裴笙將髮辮放在手中掂了掂，傳遞到秦菲身上的感覺，就如被人抓住了小尾巴。
「麻花辮。」後面那人在口中念了遍，然後似是仔細欣賞了下，「你這做工還挺麻煩啊，覺得好看嗎？」
秦菲慶幸除了她當前的排，其餘幾排全都背對著她，沒人能窺探到此刻這邊的情形。
秦菲舔了下唇，小聲說：「好看。」
身後的人又問：「想當女八路？」
秦菲：「……」
他終於放下了辮子，但卻戳了戳她的背脊：「你，向右轉。」
「……」
秦菲內心翻了個白眼，向右轉正，面前是女同學的側面。
「再向右轉。」他在她的右側喊道。
「……」
秦菲立在原地，一時沒挪動腳。
他提高嗓門：「沒聽到嗎？」
秦菲暗自咬牙，心中認定他是故意，卻又不能在場違抗。
腳尖朝右轉，這回她跟他正面對上。
秦菲胸腔內的心猛然間加速跳起來，他們此刻的距離太近了！
裴笙垂眸看她，卻是靜了一瞬，突然間沒了命令。
秦菲內心瘋狂叫囂：趕快繼續讓我轉啊，你妹的。
裴笙背著手，跨立而站，看著她低垂的頭，那雙眼珠子從轉過來就沒看過他，都快掉到地上去了。
他張了張口，稍微有了呵氣聲，就見她蓄勢待發的腳尖蠢蠢欲動。
見此，他又合上了嘴。
秦菲快速抬眼，看了一秒之後，心知他在故意耍她，認命地不動了。
氣氛有些僵硬，對秦菲來說十足難熬，她現在幻想能有一雙翅膀，讓自己從他眼前飛走多好。
但事實是，不管在任何事上，她做什麼都插翅難飛。
在強勢的男人面前，女人總要示弱些。否則，吃虧的還是自己。
在這短暫的片刻之間，面前的人總算有了命令：「向後轉。」
秦菲心力交瘁，如得到救命機會般，迫不及待就朝後轉了，雖然暈頭轉向的，但好歹是不用面對他了。
然後，他才對這莫名的單獨指導做出解釋：「剛才轉得舒服嗎？」
秦菲答：「不舒服。」
「哪兒不舒服知道嗎？」
這問題實在不好答下去，秦菲搖了搖頭。
「不舒服是對的。」他意有所指，「你的小尾巴都散架了，跑起來還會舒服嗎？」
秦菲：「……」
她看不到摸不到，自然不知道後面的髮辮是什麼情況。
下一刻，背後又被人戳了下，聽他說道：「把頭髮重新紮一遍，給我捆得精神點，別儘是搞各種花樣。」
秦菲放鬆了精神，舉起雙手摸摸腦後，果然已經是亂糟糟松垮一片，她拿手拆了，重新紮起一個最簡單的馬尾。
扎的過程中，某人已經走遠了些，但類似於忠告的聲音卻在女生中傳開。
「現在不著急談戀愛，上了社會你們會發現外面的選擇更多。」
秦菲扎到一半的手頓住，即刻撇嘴暗自哼了聲。
這話不是拐彎抹角說給她聽的，賭一百瓶可樂她也不信。
齊步跑來回訓練了好幾個來回，全班隊伍的整齊度總算有了起色，裴笙的臉色也有了好轉。
緊接著，軍娛時段開始，全班又唱了一遍《團結就是力量》。
完畢，全連原地坐著歇息。
秦菲摸到手機，終於可以私下裡發泄一回。
她沒有給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