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笙說完話便一頭扎進雨夜，身影瞬間消失在車流來往的街邊。
秦菲等人傻愣愣地站著, 皆有些回不過神來。
短暫幾秒後, 何彩彩轉了轉眼珠子, 率先開口：「剛才營長說讓我們坐他的車回去。」
陸依點頭, 對其餘兩人說：「聽見了，這口氣像是已經決定好了, 當真的吧。」
秦菲觀察室友們的表情, 小心翼翼地試探：「你們打算坐順風車嗎？」
「為什麼不坐？」周素小聲竊喜, 「能坐營長的車，也是一種難得的體驗啊。」
陸依也隨之摻了八卦進來：「我聽隔壁班的人說，曾經看過營長開自己的車, 那座駕的車牌號，是一串賊溜的數字！」
何彩彩驚嘆：「哇！什麼數字？」
陸依回憶：「本市的，好像說末尾幾個連號來著……」
秦菲撓了撓後頸, 她沒說話, 但她想自己也許知道他開的是具體哪輛。
幾人激動地揣測到一半，只聽街邊傳來連續的喇叭聲, 即使在暴雨聲中也無法被淹沒忽略。
秦菲的視線被吸引過去, 然後輕推了推室友們的肩提醒：「誒誒, 好像車來了。」
……
其實她第一眼便認清楚了, 那輛車是他送她來校報道時開過的。
她還記得那天為了不顯得招搖, 她特意要求在校外附近就提前下車，打算一個人拖著行李箱進去。
裴笙打開後備箱，替她拿下行李時, 沒讓她接手，說步行送她到宿舍樓下。
秦菲當時面對新鮮環境，心底有些虛怕，猶豫著對他說：「你還是別進去了。」
「為什麼不讓我進去？」他質疑的時候，表情彷彿還受了點傷。
為了不讓他胡思亂想，她瞎扯：「你長這樣子，男生見了會嫉妒自己不如你，女生見了會後悔自己沒早點遇上你。」
她那番變相的誇讚倒是讓他樂笑了：「說的比唱的好聽，那你什麼反應？」
秦菲視線亂飄：「我能有什麼反應，我無所謂啊。」
「無所謂就行了，誰認得我？」他氣勢頗足，強勢地拽過她的行李箱子，另一邊不由分說拉過她的手，朝校區門口走去。
那一刻她要反抗來著，正巧被他拉住在過馬路，因此暫時也閉嘴了。
等快進校門的時候，她又咿咿呀呀地開始扭捏掙脫，滿口顧慮：「你這樣，我同學們會誤會我被人包養了。」
沒想到他順著話承認：「你不是已經被我包養了？」
她著急辯解：「誰包養了，我們這是正當關係。」
他繞過彎子又迅速扯正：「既然是正當關係，你又在心虛什麼？」
秦菲心說果然是年齡大了，想法也沒像她那樣敏感多疑。
他是怎麼可能感受得到，來往的學生路人看他們眼神時的內心活動。
雖然都是面無表情地隨意看幾眼，但也許心底就在惡意揣測他們之間的身份關係，畢竟彼此除了身高差，還有外表面相的閱歷之差。
兩人走在三兩行人經過的林蔭道上，她提前打起預防針：「我不會跟我的室友說我已經訂婚的情況的。」
他同意：「是不用跟別人多講。」
她又說：「那我也不說明我有一個大我十二歲的男朋友。」
沒想到他否決：「這一點不行。」
她抬頭看他：「為什麼不行？」
只聽他說：「可以解釋一半。」
「哪一半？」秦菲不假思索，「十二歲還是男朋友？」
裴笙暫時鬆開牽著她的那隻手，曲起指節在她頭頂輕敲了一下，嫌棄道：「腦子做什麼用的，你還想號召全校你單身？」
說完，又立刻牽起她的手掌，繼續往前走。
秦菲揉了揉被他敲過的地方，皺眉小聲嘀咕：「我說我沒有，你又不知道。」
裴笙自然是聽得見這句僥倖之詞，頓時停下腳步，轉過頭危險地看她：「你要不要試下在這兒被親的滋味？」
秦菲下意識慌亂地捂緊嘴巴：「不要。」
他呵呵笑了兩聲，沒行動。
走到宿舍樓下的時候，她真的要請他止步了，所幸他也沒有強制上樓的想法，給她留了些面子，準備就此分別。
當時周圍往來目光多，她原本想給他來一個離別前的擁抱，不太好意思，於是指了指他胸前口袋掛著的黑框墨鏡說：「這個能不能留給我？」
裴笙低頭看了看，毫不猶豫地摘下來，遞到她手裡問：「留著做什麼呢？」
她拿到手裡玩，美好地幻想起來：「軍訓的時候，能夠戴一下。」
只聽他嗤笑了聲。
她撇嘴問：「你笑什麼？」
他替她將髮絲捋到耳後，假設性地說道：「我要是你們的教官，是不會允許你戴墨鏡的。」
她還記得自己嘴硬道：「可你又不是我們教官。」
如今想來，那句話真該掌嘴。
他也真是做足了保密行動，當他第二天以領導的身份出現在新生開學典禮暨軍訓動員大會上時，秦菲差點想當場挖坑給自己埋了。
那種感覺，無人可訴說，但她憋在心底又忍不住，只能讓瘋狂的自己急速冷靜下來。
冷靜過後，她又甩不掉一種預感，那就是接下來她會處於半自由半監視的狀態之中。
這感受，還又真他媽的靈驗了。
……
好比此時，秦菲跟室友們快速跑到街邊的公交站台，正好見到他的車子在勻速朝她們靠近。
車前燈光閃爍，窗前的雨刷一刻不停地運作著，隔著厚厚的雨簾，駕駛座上人的表情模糊不清。
副駕駛開著窗，林天從裡面探出頭，朝她們四人招手：「上車！」
周素帶頭上前，小聲嘀咕了句：「路虎SUV新款，營長家條件不錯啊。」
秦菲回嘴：「那也是他老子有錢。」
待四人全部上了后座，位置堪堪擠下。
林天回頭關心道：「顯擠嗎？」
車門被砰得關上，阻隔了車外紛擾雜音的空間頓時安靜下來。
秦菲搖頭笑笑說：「不擠不擠。」
林天也回她一笑：「擠得話就勉強下了，總比你們趕公交車回學校要舒服得多。」
秦菲客氣地道了聲：「謝謝指導員。」
其餘室友們也跟著說：「謝謝指導員。」
林天有些意外，但隨即笑呵呵作解釋：「別誤會，這車不是我的，是你們營長的。」
下一刻，秦菲將目光轉向左邊司機的後腦勺。
對方已經發動車子，前方正式上路。
這一回，秦菲還未開口，室友們爭先恐後地喊：「謝謝營長！」
秦菲假裝自己的聲音混在裡邊，矇混過關沒有出聲。
她坐在周素跟陸依之間，由於另外兩者都是後仰靠坐，她要想坐得舒服些，只能將身子往前傾，因此她為了不讓自己晃身受顛簸，手便不由自主地抓著前座車椅邊，人也顯得正襟危坐。
裴笙面對她們的道謝，只喉間發出一聲嗯，隨即又沉默下來。
氣氛一度有些尷尬，一方面車內處於昏暗的空間，摸黑說話也不是一種可持續的狀態；另一方面，彼此雖然有過交流，但身份差距聊不上什麼，於是也就一時靜了下來。
倒是林天比較會找話，回頭問離得最近的秦菲：「晚上沒有軍訓，是因為天氣緣故，怎麼你們還有閑心出遠門啊，要是錯過了班車怎麼回去，不怕學校給你們處罰嗎？」
秦菲頓了頓，她明顯感覺到她左前方那位稍稍側了側臉，似乎在期待她的回答。
秦菲回頭去看周素，她希望這個問題由她來解答。
幸虧周素感應到，接話解釋：「我們想來市區逛逛，順便也吃頓晚飯。」
「哦，都吃什麼了？」發問的是前座的司機。
周素拉開話匣子：「沒吃什麼，就去了肯德基。」
秦菲下意識扯緊了自己的褲子，她瞄了眼車內的後視鏡，藉由路邊閃爍的光照，半明半暗間，看清了某人濃眉之下精明銳利的雙眼，正迫視著對準她。
秦菲很慫地貓了下身，將雙眼錯開那道視線，心虛地不做聲。
只聽前座的人嫌棄道：「垃圾食品不健康，應該少吃點。」
周素聞言，沒有回話，反倒推了推秦菲的手肘，低聲道：「你也說是垃圾食品，那你還經常吃。」
秦菲暗暗咬牙，回周素一副別扯上我的表情。
這時林天又扯開話題，很尋常地找話問：「你們都哪兒人啊？」
周素再次搶話，替舍友們依次回答了遍。
林天聽過之後點點頭，然後問秦菲：「你是本市人？哪兒讀的高中啊？」
秦菲沒想那麼多，實話報了學校名稱。
林天將學校名字在嘴裡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