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秦菲朝鏡子里招了招手,配合著露出意想不到的笑容, 目光恰好與那道迫人的視線撞上。

那一刻, 她有種想將殺馬特的頭髮套到自己頭上的衝動。

同時她也知道, 原來先前的心虛並非無緣無故。

這又解釋了為何她在進店前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只是當時大家興緻高導致她忽略了這種感受。

這不,此刻就應驗了。

又令她不安的是, 鏡子里的男人似笑非笑, 既沒表現出被欺騙的憤怒也沒展現出寬容大氣, 反而讓她有股即將被陰的後怕感。

而鏡子里的男人看著兩個所謂的「小兵」,只偏了偏頭說:「來理髮啊,進去吧。」

秦菲啥也沒說, 直往裡面跟,打算快速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場面。

偏生周素多嘴,停在原地問了句:「營長, 你怎麼也來這兒了啊?」

秦菲離他們漸漸遠了, 卻還能聽見某人慵懶地答道:「頭髮長了,來理一下。」

周素鑽進洗頭間的時候, 見裡面只有一個洗髮師, 而秦菲閑坐在一邊椅子上, 手邊拿著一本雜誌, 正津津有味地看著。

周素昂頭問:「你怎麼不洗啊?」

秦菲仍低頭翻頁看著:「讓給你洗。」

周素說:「誰先洗不是一樣嗎?」

秦菲堅持:「你先洗, 你比較麻煩。」

「怎麼這麼客氣了?」周素在椅墊上躺下,洗髮小哥給她打濕頭髮,頓時一股熱氣冒出。

秦菲靜靜地坐在一邊, 手機揣在衣袋裡,不敢拿出來看裡面是否有信息躺著。

她給它調成了靜音,暫時讓自己處於與世隔絕的環境內,假裝一無所知。

這是她認為最明智的決定了。

現在細緻想來,先前他曾給她發的信息里,有問過她「什麼時候回去」,而並非是「什麼時候回來」,這便可以看出他當時人就已在外面。

失策啊失策,她竟然忽略了這麼重要的線索。

煩躁地翻了幾頁,只聽周素突然拜託她:「我的手機還在陸依那兒,你幫我去拿一下。」

秦菲抬頭怔愕:「啊?能不能等會兒。」

至少等外面的人走得差不多了。

周素好奇:「為什麼等會兒?」

秦菲打算將自己牢牢釘在座位上,短時間內死也不起身出去。

「我……你有急事嗎?我讓陸依幫你拿進來。」說著她去拿自己手機,打算給陸依通信。

「你怎麼了?」周素終於發現她的不對勁,因為洗頭而倒掛著臉看她,隨意做著猜測,「你是不是怕見到營長啊?剛才就見你溜得賊快。」

秦菲順道給自己台階下:「是啊是啊,他看上去有點凶。」

「得了吧,你還有怕的人。」周素十分不信,「營長一共跟咱們接觸過幾回啊,你連王教官都不怕,你還怕營長。」

秦菲只能扯其他借口:「姑奶奶,我現在身體不舒服。」

周素這才哦了聲:「那算了,反正我也不著急。」

秦菲暫時鬆了口氣,但手機已經拿出來了,這會兒不由自主地按亮了屏幕,發現這上頭居然沒信息。

她有些意外,點開微信查看,依舊沒有動靜。

這不像是長官大人的操作啊,按照往常必須先對她冷嘲熱諷幾句,至少讓她先痛哭流涕地認錯,才符合他強勢的風格。

秦菲內心小鹿亂撞,謹慎思索了一番,戰戰兢兢地給對方發了一個親親的表情過去。

發送完畢的那一刻,她後悔了,這表情簡直……太狗腿了。

點擊撤銷又顯得心虛,於是安安靜靜地在線等待對方的迴音。

過了一分鐘,沒見反應。

秦菲僥倖地想著,會不會是他已經整理完畢,直接出門去了,體貼地不給她待會兒出來後製造尷尬的場面。

她退出聊天界面,找了陸依打探情況:「營長還在嗎?」

陸依回得很及時:「在。」

僅僅是一個字,秦菲幻想破滅。

她糾結地撓著頭髮,再發過去:「在做什麼?能不能偷偷|拍一張照片給我?」

陸依回她:「你想幹嘛?這麼猥瑣的事情我做不出來。」

秦菲避而不回:「讓彩彩拍,她比較鎮定。」

陸依沒再問什麼。

又過一會,果真見何彩彩回覆了一張照片。

秦菲激動地點開,由於是遠距離偷|拍,像素並不高清,加上人影遮擋與燈光反照,第一眼還分辨不清目標在哪。

等她放大後專註了片刻,才認清他那高聳的身影。

裴笙顯然是已經處理完畢,背面看去一身清爽利落,身子倚靠在他原先位置的對面,似乎正跟同行而來的人聊著天,而站位的方向則是面朝里。

秦菲頓時在心底打了一個激靈。

也就是說,待會兒她一出去,就會跟他正面撞見,避無可避。

難不成她該做好心理準備迎接下一刻的尷尬么。

秦菲不敢想下去,但她相信他已經接收到了她那傻逼的親吻表情,卻表現得無動於衷。

不一會,周素很快洗完,頭頂包了一塊毛巾出去,房內只剩下秦菲跟洗髮小哥兩人,她隨即替上。

跟裴笙前來的還有林天,兩人原是出來做採購,順便路過理髮店,決定將剛冒長的髮絲剃短。

此刻,林天還有一小塊沒理完,對站在身後的裴笙說:「你先上車等吧,我待會兒完事就過去。」

裴笙手邊夾著煙在抽,從皮夾外套口袋掏出手機,不礙事道:「沒事,我等一會。」

林天從鏡子里看他,側臉異常冷靜,突然好奇:「剛才那幾個女學生是咱訓的學校的啊,你這冰冷的人緣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學生都敢親近你了。」

裴笙斜看他一眼,說:「怎麼?不允許有人認識我?」

林天說:「怎麼不能允許,就是有些意外。」

裴笙解釋道:「之前想找一隻貓,正好跟這群學生撞上了。」

林天笑起來:「你還真找貓,我說你找貓來做什麼?」

裴笙反問:「你說做什麼?」

林天開句玩笑:「聽貓叫春。」

裴笙:「……」

時間過去一會。

林天差不多好了,正要起身,裴笙按住他的肩,轉頭對理髮小哥說:「再給他掏掏耳朵。」

林天愣住:「這是什麼福利?」

裴笙將煙咬在嘴裡,說話的時候煙身上下晃著。

「我是看你平時耳朵不靈敏,免費讓你清清耳朵。」說著,他招呼理髮小哥,「趕緊,繼續。」

林天沒法,只得服從坐下,表情受寵若驚:「呦,那你這是打算幫我出費了?」

裴笙換了個站姿,卻依舊與原先一個朝向,話里突然變得客氣:「我看你辛苦,下次有時間出來我再請你去健身,現在你就給我好好享受,別廢話。」

林天簡直一臉懵逼,但還是被動地接受了這莫名其妙的福利。

掏耳朵掏到一半的時候,裴笙悠閑抽煙的手突然緊了幾分。

迎面有人出來了。

秦菲頭上包著毛巾塊,肩上披著一塊,整個人彎腰低著頭,哪兒也不看,像是瞎子走路,跌跌撞撞從擋在路中央的男人身邊經過,直接將人無視了。

裴笙的視線跟隨來人轉了一百八十度的彎,從前到後,兩隻眼差點就黏在了對方背後。

然而秦菲裝作渾然未知,打著眼不見為凈的旗幟,找了個座位坐上後直接閉眼睛。

裴笙見此,在她背後暗笑了一聲。

秦菲心懸著,某一刻偷偷眯開一隻眼,從眼縫裡瞅見某人正要笑不笑地在背後看著她。

她當即背後一涼,腦中閃出陰測測這個詞,恰好符合他現在的表情。

然後,她在鏡子中屈服,朝他悄悄展露一個妥協的微笑。

沒辦法,她這是為面子而折腰。

誰讓她是一個為面子而活的人呢。

秦菲以為他同樣會在鏡子中給出什麼暗示跟回應,沒想到下一刻他居然動身朝外走去,直接走了。

隨行的林天妥善完畢,也跟著離開了。

秦菲心中的大石終於落地,母雞下崽似的長吁一口氣。

然後,氣還沒順暢,手機就接收到信息。

拿起來一看。

不早了,洗完頭髮直接回去。

時間確實不早了,她們還等著趕車。

她發了兩字過去:遵命。

對方回覆:真話?

她立刻跟上:千真萬確。

他回了句:真撒謊的時候永遠不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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