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秦菲跟著舍友們閑逛回操場,那邊有一群人蹲坐在主席台邊的陰影處休息。

她突然想起自己的軍帽還在某人手上,故意驚乍跳起:「糟了糟了!我帽子落在小店裡了,現在回去拿,可樂先幫我保管一下。」

交代完她便拔腿往回跑,陸依望著她的背影,無奈地嘆:「這什麼記性啊!」

秦菲快步走出操場,一邊往營地辦公樓走,一邊掏出手機給某人發信息。

我要拿回我的帽子。

那邊似乎在等著她。

過來吧。

秦菲停下來回覆。

辦公室?

嗯。

她心底得意起來。

哼,昨天不還高傲地讓她沒事別去么,如今拿了她的帽子,倒是主動請她了。

秦菲收了手機,特意往偏僻的樹叢繞,一路上幾乎沒遇到任何同學,但她還是謹慎地前後張望,連帶著腳步也漸漸放緩。

某一刻,手機又動了。

秦菲拿出來看。

走快點,離集合不剩下五分鐘了。

秦菲抬頭往前望去,不由吃驚,敢情他將視野控制到整個校園的角落了吧,她深刻懷疑他在哪兒拿望遠鏡看她,否則真是見了鬼了。

但想到時間緊迫,她又只能咬牙加快腳步。

剛進了樓內走廊,感受著裡邊一陣避暑的涼意。

走近看,營長辦公室的門虛掩著。

秦菲揣著心跳到了門前,這畢竟不是家裡,該避嫌的舉止還是得注意。

叩門之前,她將耳朵往門上湊,細聽裡邊的動靜聲,猜測有無旁人在場。

「進來。」突然一陣傳喚,嚇得秦菲一驚,縮頭回看門外走廊,幸虧無人經過。

這……還有透視眼?

秦菲定定身,屏住呼吸,假裝門外沒人,不發出任何動靜。

「讓你進來!」裡面的人再次傳令。

「……」

獨角戲是裝不下去了,秦菲整了下著裝,抓住門把手,頓了兩秒,直接推了進去。

剛現身,迎面看向那張堆滿本子的領導辦公桌。

嗯?沒人?

秦菲將目光往室內搜尋,同時將門緩緩收回來,剛側過身,嚇得差點驚叫起來。

這男人,竟然背著手站在門背後,默不作聲看著她。

秦菲驚魂未定地拍胸脯,喘著餘氣說:「你嚇死我。」

裴笙冷笑著看她兩眼,無言地接過她手中的門把,將門給悄然合上。

秦菲看著門脫離自己的手,不明白他什麼意思,只覺被他肅靜的氣場感染,突然說不出話來。

每當這時,她都覺得自己不是嫁給了愛情,而是嫁給了一個恐嚇者。

不對,她還沒嫁人呢,就連一張紙證都沒有。

這樣想著,她的精神又是放鬆的。

「我帽子呢?」秦菲往屋內望了一圈沒發現,回頭注意到他身後隱藏的手上似乎拿著什麼。

她抬眼望著他,沖他竊笑:「給我呀!」

裴笙也沖她淡笑,嘴角微斜上翹,右臂往前伸過來,抬起彎曲,指尖勾著帽洞,輕輕地擺晃。

秦菲上前一抓,卻撲了空,帽子又被他給及時收了回去。

她困惑地看向他,一時猜不透他什麼用意,但總歸不是讓人覺得平靜的。

「進來喊報告了嗎?」他重新背著手面對她,面色稍帶領導的威嚴,「還有稱呼喊了嗎?」

秦菲腦子轉得快:「報告!營長!」

「晚了。」男人轉身朝桌邊走。

「……」

秦菲不明所以,跟在他背後走,瞥見他身後搭著的軍帽,心頭起了計策,快步上前一探身,想要偷偷順走帽子。

手剛觸碰上去,男人突然間回身了。

秦菲立即收回手踹褲兜里,塞得鼓鼓的,目光心虛地看向別處,腳尖輕輕敲點地面,滿臉鎮定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裴笙冷看她一眼,哼了一聲,繼續往回走,到了座椅邊坐下。

秦菲瞧出些不對勁,上前到他桌對面乖乖站定,如同一個等待老師發話的學生。

但男人良久不開口,她率先不淡定了,開口頂回去:「不是你說時間來不及了嗎?現在又拖延我的時間。」

裴笙慢條斯理地整理著桌上散亂的文件,懶懶抬眼:「我讓你快點,就是讓你在這兒多站一會兒。」

「……」秦菲朝天花板翻了一個白眼。

將文件資料堆放整齊,他捧過手邊的茶杯,擰開來低頭吹了一下,然後淺淺喝一口。

喝完,蓋上杯蓋,他靠向椅背看她:「知道為什麼讓你站嗎?」

被營長扣下,待會兒回去算有理由,秦菲心也不急了,懶洋洋回:「知道,因為你早上喝了一碗醋,心底酸涼酸涼。」

「……」

這話秦菲是壯膽說的,完了悄悄去瞥他的臉色,居然沒有被戳破的窘迫感,反而鎮定自若似笑非笑,神情絲毫不亂。

城府深重的老男人都是笑面虎,這話一點都不假。

秦菲見他如此沉著,又拐彎抹角反嘲起來:「不對不對,我記得營長不喜歡吃醋,你怎麼會吃醋呢,醋吃多傷身,說出去太讓人笑話了。」

她邊說邊調侃,誇大其詞。

他仍舊靜靜地看著她,欣賞她的表演。

「我還就喜歡吃醋了。」他後來出聲打斷她,突然俯身上前,雙目定視她,牙關也咬緊,「我早上就吃了醋……」

秦菲這才止住戲謔的表情,心底痛快地說,早裝那麼辛苦幹什麼,這不還是承認了么。

但他話還未說完,停頓幾秒後接下去:「……吃餃子不需要蘸醋嗎?」

秦菲落下嘴角,幽怨地看著他:「……」

男人邪肆一笑,突然朝她勾手指:「過來。」

秦菲挑眉,覺得行為不善:「幹什麼?」

他料到她謹慎過度,放弱氣勢:「叫你過來。」

秦菲不為所動,也不被吸引,壯士一般紋絲不動。

裴笙皺眉,乾脆自個站起來,連帶著椅子發出被拖動的聲音。

秦菲沉默地回視他。

裴笙緩步走到她跟桌子之間,幾乎瞬間擋住她大半視線。

從秦菲這個平視角度,只能望見他的軍裝胸袋,上頭配著一粒金黃色紐扣,底下裹著緊實飽滿的胸肌。

秦菲摸不準這男人在想什麼,心底有些凌亂。

「別動,低頭。」他突然出聲。

秦菲微微俯低,目光看見他手頭上的那頂帽子,立即明白過來,配合地垂更低,就連頭頂都快抵到了他的胸前。

接下去,她不問,他耐心撫平那頂被他揪了許久的帽子,直接套到了她的頭上,妥善戴好。

他比她高足足二十公分,輕鬆地夠到並看見她的腦後,解開塑料尾扣並重新按上,最後將她的長髮順手捋了一遍。

那一刻,秦菲感覺自己被人揪住了小尾巴,且這種行為雖然沒有明示,但總覺得他在朝她警告,日後無人再可這樣,做他此刻做過的事。

「昨天晚上藥膏用了沒?」鬆了手後,他身子沒動,等她抬起頭來看她。

秦菲還沉浸在他剛才替她戴帽子的畫面中,低著頭臉色微紅:「用了。」

他又問:「怎麼擦的?」

「用手擦的。」

難不成用腳?她奇怪地抬起來看他。

他嗯了一聲。

「還痛不痛?」

這話問得太遲了吧,昨天她叫喚了那麼多次,他都不搭不理,這回倒是主動問起來,難道是選擇性失聰?

她搖頭:「不痛了。」

這是真話,或許是那藥膏太靈,早上起來就將這事忘了。

他再次嗯了一聲,又說:「把手給我。」

「……」

秦菲見他主動伸出了手,掌心朝上,是一隻比她大了近一倍的男性手掌,寬大厚實又覆滿掌紋。

秦菲遲疑地伸出來,手掌放了上去,剛好蓋在他的掌心上,那兒因為長年的訓練帶有粗糲的觸感。

她以為他心軟了,想要替她揉幾下,這麼一想感覺自己的身子也快軟倒下了。

但誰知男人順勢收起手掌朝上抓住,捏著她的手背細細地看,再是沿著她的手臂往上端詳,最後評價:「嗯,晒黑了。」

秦菲差點昏過去。

男人顧自研判,目光認真,又來了一句:「再多曬一點,膚色就更好看了。」

「你喜歡黑的?」秦菲很不希望他承認這句。

「不。」男人開始盡情地揉著她柔軟無骨的手掌,糾正道,「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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