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清晨秋高氣爽，林間鳥兒時而叫兩聲。
操場塑膠跑道內，晨曦迎著微風由樹葉間隙灑落下來，溫和地照在早起訓練的新生們身上。
秦菲收到信息的時候，她所在的第一排正被教官訓練各方位轉向。
「向右——轉！」
一排人轉向西邊。
「向右——轉！」
一排人接著轉向北邊。
「向右——」
整一排的右腳蠢蠢欲動，身子都已轉了大半。
教官沒說下去，從排頭走到尾，一個個揪過去：「我說轉了嗎？誰讓你們轉的！」
「……」大伙兒沉默地轉迴向北邊。
下一刻，還沒反應過來，教官毫無預兆地吼：「向右——」
「……」又是齊刷刷一片，所有人重蹈覆轍，相見無語又好笑。
「放回去。」教官將每個人的腳踢回去，經過秦菲身邊的時候，恰巧她的迷彩褲抖了下，傳出信息聲。
教官抓住時機調侃：「呦！你業務還挺忙。」
秦菲抿唇報以平靜的微笑，心說忙啊，這可是你領導發來的。
教官降低視線，瞥見她的手不安分地去抓褲袋，嚴厲警告：「手給我貼牢大腿兩側！任何時候都不許動，記住了，要有一種跟你身體連在一起的感覺！」
連在一起，那可不就是一條死鹹魚。
秦菲不動聲色地想著，教官邊說邊走開了，但沒過多久，前邊有人的手機鈴聲大作。
教官快步走到那人身邊，命令：「給我關了！」
女同學訕訕地拿出來關掉聲音。
教官突然間又很不滿意，命令她們整一排：「每個人都把手機給我拿出來，放在你腳前十公分處。」
「……」
「還不快點！」
在催促聲下，所有人都陸續彎下腰扔出手機。
秦菲借這個機會，順便按了下屏幕，眯起眼睛，快速看完屏幕上的整一條信息。
這……算什麼選擇，在考驗她的智商嗎？
當然是第二種啊。
不過她沒機會回覆，教官已經伸手臂對線：「隊伍都別給我亂，向右看齊，看腦袋不是看肩膀！」
「現在開始聽口令原地連續轉向，誰都不能看地上，腳下不要偏，否則踩到手機就是你的罪過了。」
「啊？」有女同學發出質疑聲。
「怎麼？」教官走過來看她們，「不滿意啊？那放到腳跟邊上要不要？」
剛才那女生及時糾正：「滿意。」
教官瞪著她們：「那就別給我廢話！」
「現在聽令，全體向後——轉！」
……
連續轉完十個口令，且無人出差錯，教官才放過第一排，轉而去折磨第二排的人。
不過秦菲她們也並未解放，手機仍舊都還放在地上，個個飢腸轆轆，盼著早飯時間早點到來。
等了許久，站秦菲右邊的女生熬不住了，發出輕微抱怨聲：「我快餓倒下了，什麼時候吃飯啊！」
秦菲說：「快了快了！」
女生斜眼過來看她：「什麼時候，你知道？」
「六點半。」
左邊的女生聽見了，也問她：「你怎麼知道的？」
秦菲眼觀鼻：「我聽說來的。」
女生壓抑著激動：「那就快了吧。」
秦菲估摸算時間，確實也差不多了，如果長官說話算話。
果然不過一分鐘，操場角落傳來一聲嘹亮的軍哨，大伙兒都知道這是什麼信號，面目表情紛紛鬆懈下來。
接下去，教官也收了隊，順便聲明餐後的集合時間。
散隊後，幾乎所有人都跑著往食堂的路上趕。
秦菲摘下帽子系在腰帶里，拿回場邊的水壺，找到舍友們一塊走。
終於趕在大半部隊之前到了食堂，裡面隊伍早已幾擠成一片，到處都是新鮮面孔。
「早飯吃什麼啊？」周素提問。
陸依說：「我喝粥加油條。」
何彩彩說：「我也差不多。」
秦菲摸著肚子：「我起碼得吃一碗麵條吧。」
麵食區那邊同樣排滿了人，大多數都是男生，耗了體力需攢能量的。
秦菲念及人多，且眼尖地看見向富森他們也站在那兒，走過去碰面稍有些尷尬，但又實在想吃面，一時猶豫了半會。
陸依跟何彩彩走開了，周素陪著秦菲，站她身旁推搡著說：「怎麼不過去啊？我也想吃面。」
秦菲撓著額頭，找借口說：「你幫我去叫一碗吧，卡給你，隨便什麼都行，我先去小賣部買點糖吃。」
周素不可思議：「早上你還吃糖，吃什麼糖？」
「棒棒糖。」
「……」
秦菲說完便溜走了，周素無語地拿了卡去點面。
秦菲在小賣部滯留了一點時間，順便買了串豆乾先填肚子，老闆娘認得她，熱情地問：「可樂要嗎？」
秦菲擺手：「現在不要，手上拿不了。」
老闆娘很快接話：「可以買瓶裝的呀。」
秦菲被點通：「那來一瓶吧。」
老闆娘轉身去拿，秦菲跟著往貨架上看，望見新鮮東西，又說：「再來一排AD鈣奶。」
老闆娘拿了瓶瓶罐罐出來算錢，秦菲同時掏腰包，正低著頭，聽見身後有說話聲靠近，餘光瞥見兩道藍灰色高大的身影走來。
秦菲心一慌，下意識去抓那瓶可樂，趕緊藏在腋下緊緊夾住，然後再不慌不忙面無波瀾地付錢。
「來兩瓶水。」其中一人朝老闆娘喊。
秦菲悄悄抬眼去看，說話的人正是她們連長，而另一個人，光是讓她看下半身也能確定認出是誰。
昨天，他在她面前蹲下替她捏腳的時候，她便注意到他的皮鞋，外表鋥亮發光，比她見過任何教官的鞋子都還要嶄新無損。
即便是很久以前，她跟他印象深刻的幾次見面，也記得他這人穿什麼都跟穿正裝似的，從頭到腳一絲不苟毫不馬虎。
秦菲還沉浸在自我的主觀意識里時，她面前的男人已經將目光投向她，狀似不熟地略過，只跟她的視線短暫接觸兩秒，然後再落向櫃檯上她買的東西。
四瓶奶。
他抽了下嘴角，還真是小孩子喝的東西。
然而他沒注意到的是，秦菲在這短短時間內悄然將腋下的可樂瓶轉移到了背後，拿左臂死死夾住瓶蓋，猶如半邊癱瘓的人。
接著，她朝他們熱情地打招呼：「連長好！營長好！」
三連長沒料到女學生會問好，客氣地回以一笑，然後問裴笙：「打火機用完了嗎？」
男人聲音很平淡：「買一個，再買一包煙。」
老闆娘應聲，隨手遞出來，放眼看向秦菲，她正姿勢怪異地拿剛買的零食，袋子內似乎少了一樣什麼，於是好奇地問：「誒？小姑娘，你買的可樂拿了吧？」
秦菲剛好收拾完，聞言一愣，心底痛罵。
她先是借餘光去看身邊的男人，果真接收到一束犀利的目光，對她而言猶如當頭一棒。
秦菲急惱地抓著頭，她認為自己不需要做任何解釋，一瓶飲料而已，難不成還能被他收繳，這太可笑了。
這一次，她頭也不回，趕緊收拾完東西，溜之大吉。
只不過，她越走越遠，越是感覺後面有人在叫她。
應該是得了幻聽吧，她想。
回到食堂區，陸依她們已經坐下在吃了，秦菲給她們一人分一瓶鈣奶。
周素還沒回來，秦菲起身剛要朝麵食區走，手機響起。
她低頭查看。
待會兒還想找罵嗎？
秦菲一看心裡委屈，頂嘴回去。
我就幫我室友買一瓶可樂，也要被你說。可憐
對方又回。
我說這事了嗎？也不看看你的帽子還在不在，喊了你幾聲又裝沒聽見，這麼馬虎以後怎麼做事。
秦菲皺眉看完，再低頭看自己腰間，前後摸遍，真沒了帽子。
她既焦急又心存僥倖，給他回覆。
是不是落在小店了？長官大人，你在哪兒，我去找你。
對方這次沒回。
秦菲等了會兒，猜想他先前在小店，想必接下來也會去吃早餐，而她注意過，教官們的餐廳在專屬的食堂內部包廂，需要穿過她們所在的食堂大廳。
而這時候，周素也走回來了，托盤上端著兩碗面。
秦菲一邊吃面一邊望著食堂前門入口，並且謹慎地將可樂瓶放到了斜對面的陸依手邊，離她遠遠的。
「幹什麼呢？」陸依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