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序幕開場

唐辰睿第一次遇見席向晚,是在簡氏三十周年晚宴上。

簡氏董事長簡海成,當過兵,吃過苦,退伍後恰好遇上了改革開放的春風,順應時代潮流下了海。簡海成為人正直,頭腦靈活,企業家應有的兩條標配他有得很到位,再加上接受過正規部隊訓練,退伍後常年保持異於常人的高效體力,正所謂時代造英雄,他不成功誰成功。

唐盛和簡氏多年前就有合作之交,唐辰睿接手唐盛後,對簡海成的印象非常好。翻看合作賬面,你給他一分,他回報你十分,令銀行避之不及的民企貸款跑路事件從未發生在簡海成身上,簡氏最困難那幾年他抵押了全部家產用貸款發工人工資。撇開資本家這個身份不談,身為後輩的唐辰睿對簡海成是敬重的。

當晚,唐辰睿親自攜禮到場。

晚宴辦得很低調,來賓賀禮皆作為慈善用途捐贈。非他主場,唐辰睿有意避開成為焦點,拎著一杯香檳去了庭院。

庭院內設有甜品自助席,女孩子的最愛,三三兩兩,嬌嬌笑著。

名媛淑女聚集之處,一個大咧咧的嗓門十分醒目。

「席向晚,吃這個,還有這個這個。真是,你動作太慢,蝸牛吃得都比你快。算了算了,就你這速度,太沒誠意了。」

回應大嗓門的是一句慢吞吞的文不對題:「蝸牛不吃甜品吧?」

唐辰睿覺得有意思,投過去一眼。

是簡捷和她的朋友。

簡捷他當然是認識的,很多年前唐懷意還打過簡捷主意。唐盛董事會主席挑兒媳婦,最看重「家風」二字,簡海成名聲甚好,就簡捷一個獨生女,唐懷意很是中意。唐辰睿知道後,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一聲。

後來,唐懷意才有所耳聞簡捷的情事,頗為遺憾,也就從此不再提了。想起當日唐辰睿不解釋不反駁的樣子,唐懷意有些瞭然,他這個兒子冷麵善心,縱然被亂點鴛鴦也絕不把有傷女方的真相說出來。

這會兒簡捷正揶揄身邊人:「喲喲,怎麼,從席家出來的大小姐,讓你賞臉來我這玩,都不肯呀?」

那人笑了一聲。

唐辰睿許久未曾見過這樣的笑聲。

不在意的,無所謂的,彷彿無論對方是善意是惡意,對她而言都構不成傷害的。她有足夠的內心安定,去同這並不友善的世界幽上一默。

「席家大小姐?」那人笑:「你覺得我也配?」

簡捷倒是尷尬了。

「哎呀,我不是那個意思,還當你吃慣了席家的山珍海味,吃不慣我爸弄的這些土味。」

那人不以為意,手指黏起一塊蛋糕放入口中。

「我吃得比較慢,好東西,吃得慢才記得住味道。」

簡捷摸著下巴下結論:「席檢察官,你就是對任何東西都太不上心了。」

做檢察官的。

唐辰睿喝了口香檳,無聊地開了個小差:做檢察官,吃東西都這麼慢,碰上抓人搏鬥怎麼辦。

話不能亂說,小差不能亂開。這是道理,你得認。

唐辰睿很快體驗了一回。

年末,凌晨,機場。

時差,日夜顛倒,高強度工作,每一項都讓唐辰睿的體力消磨殆盡。走出接機口,男人隱隱頭疼,這是感冒的徵兆,這個年恐怕過不好。

他正頭疼著,人群中一陣喧嘩。

有人驚魂未定喊:「搶劫啦!我的包被搶了!」

人群沸騰,有人閃躲,有人作案逃離,有人飛奔直追,還有無辜路人被牽連。

唐辰睿就是那個無辜路人。

一切發生太快,他筋疲力盡,大腦罷工,好端端等在路邊彎腰拎行李箱,被匪徒劫了。他眨眨眼,「嗯?」了一聲,飛來橫禍,仍然淡定。

實不相瞞,他那個被搶的箱子實在破落。

幾件替換衣服,幾套差旅日用品,除此之外,別無其他。此趟出差不為洽公,只為聯絡合作方關係,他輕裝上陣,連電腦都沒帶。這會兒被劫的,大概只有那個箱子還有些價值,但他又不是女孩子,對箱包無愛,丟了也就丟了。

三個劫匪邊跑邊示意,分開跑,安全!嚯,還是團隊作案。可見年底手頭緊,凌晨還豁出命去干一票。

然而事有變數。

一聲哀嚎,一個劫匪應聲倒地。制服他的那人手不留情,揮拳相向,昏迷,人一下沒了聲。那人迅速躥起,三兩步上前,騰空躍起,長腿痛擊,擊中第二個劫匪下半身。軟肋受重創,匪徒嗷嗷痛叫,那人看準時機,劫過匪徒手中搶來的行李箱,揮手用力扔出去,不偏不倚,恰好正中第三個匪徒背部。奔跑中的匪徒全然不知厄運已到,背後迎頭痛擊,一聲痛呼後踉蹌倒地。

機場警察迅速到場,將三名劫匪統統帶走。

方才那人與警察交接,做了幾句筆錄。唐辰睿遠遠聽見做筆錄的警官笑:「我說呢,誰這麼好的身手,原來是同行。咱倆同校畢業啊,席檢察官。」

遇見同窗,警官心情好,自顧自多聊兩句:「聽簡捷說你前陣子受傷了,替庄檢察官出任務時受的,如今看來,你這恢複能力很強啊。」

那人卻道:「庄檢察官不知道這件事,不要多嘴。」

警官連連點頭。

那人不邀功,做完筆錄就走,彷彿方才那番英雄作為不過是家常便飯,提了反倒不適。

唐辰睿眼神追隨,見她未離去,反倒往接機口走去,他鬼使神差,跟了上去,把丟了的行李箱忘在腦後,警察通知「失物尋人」也不在意。一個箱子而已,哪有她來得驚艷。

等在接機口前,她整理儀容。把散了的馬尾重新紮起,皺了的外套脫下來,拍打一陣,褶皺抹平後又穿上身。除此之外,沒了。普通人家出身的女孩子,和「精緻」二字無緣,隨身連唇膏都沒有。

但,貴在有心意。

唐辰睿忽然心猿意馬。

不曉得他生命中那一個會為他等在凌晨接機口,扎馬尾、理外套的女孩在哪裡。

他正悵然,見到接機口身影,悵然變成了羨慕與嫉妒。

會等他的女孩不知在哪,但眼前這個等的顯然不是他。

席向桓走出通道,她迎上去,兩人輕輕擁抱,禮貌又溫情。席向桓說了什麼,她笑了,當席向桓拿出一個小禮盒放到她手上時,她的笑容已經成為了凌晨機場最耀眼的那一個。

唐辰睿漫無目的地看了一會兒。

沒有情緒的情緒最不好,他和這一種狀態相處不熟,很是陌生。若有所思,卻思不出個所以然;有些想法,卻不知是否該控制。

後來他找了人,通過警方,找到她,只說是想感謝她,想把當日那隻行李箱贈送給她。最後,行李箱被原封不動送回他手中。警方轉交給他一句話,席檢察官說不用了,無功不受祿。

他繞著箱子盯了一圈,心情有些不爽,有些酸,有些逞而不得的失落,有些不被人中意的寂寞。

彼時他尚未明白,這種不適,原來就叫柔情。

不拒絕唐辰睿的女人,唐辰睿不會記太久;拒絕唐辰睿的女人,唐辰睿也不會太在意。如果沒有第三次遇見,唐辰睿對席向晚,也許不會太當真。

他再次看見她,她狀況不太好。

一樓吧台,她喝著酒,一杯又一杯。面前坐著幾個男人,一杯一杯給她倒。

她顯然是被迫的。

二樓,唐辰睿應酬完畢,經過時眼風一掃,留了步。

他叫來酒保,指指樓下:「什麼事?」

對唐總監,酒保不陌生,雖然不常來,但每次來出手甚闊,會所上下最愛的類型。酒保告訴他:「那邊是席小姐,上周和簡小姐一起來玩的時候聽見人侮辱簡小姐暗戀人的事,席小姐聽了幾句就動手了,把人教訓了一頓當場道歉。但她運氣不好,這些人和席氏重工有關聯關係。席氏重工么,唐總監您懂的呀,最近不行了,都靠關聯方給面子撐著,今晚把席小姐叫來了這裡,報仇整她呢。」

唐辰睿聽著,沒什麼情緒地開口:「打個電話給席向桓,叫他來解圍。」

「哎喲,早打了,席家接電話的是席董事長呢。席董事長可真是個狠人,一聽席小姐在酒吧被人鬧事就發好大的火,說是讓她長個教訓也好,席向桓忙著呢,不讓我們打擾他。」

唐辰睿笑笑:「對女兒這麼捨得?重男輕女?」

「唐總監,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席小姐不是親生的,是收養的,是好多年前席家一位心理醫生的女兒……」

要不要多管閑事,這是個問題。

他看得出來,她心裡有人。上次機場見了,還在詫異她這份兄妹之情似乎有些不尋常,如今聽了酒保一席話,才明白,哪裡是兄妹之情,她對席向桓早已是男女之情。

然而,這份男女之情卻沒有成全她。

縱然是她的信仰,又有何用,了生死大事都不行。

世界上總有這樣的人,對朋友講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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