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命所制,苦大於樂

朱苟鷺等了一晚,見准了機會,終於在侍者端香檳給唐辰睿的時候找到了個空,同他單獨面對面。

朱總笑眯眯地。四下無人,除去客套,連一聲「唐總監」都免了:「你好像一點也不意外?」

唐辰睿兵來將擋:「令千金高貴典雅,席向桓風度翩翩,郎才女貌,一對璧人,朱總你來告訴我,我應該意外什麼?」

朱苟鷺哈哈一笑,明人不說暗話:「你和席家以訂婚之名成了關聯方,我和席家今後怕是也要步唐總監後塵了。先前一直想跟你合作,唐總監卻不肯賞臉。將來在席家董事會上,唐總監怕是再想拒絕也拒絕不了了。何必把事情做得這麼絕呢,這個圈子就這麼大,除開一件合作還有另外的合作,大家總要見面的嘛。」

唐辰睿抬手,喝了一口香檳,沒有糾正他話里的錯誤。

他不是以訂婚之名和席家成為關聯方,他是存了心,借著成為席家關聯方的機會,要挾來了一個未婚妻。

不過仔細想想,他這種行徑,和朱苟鷺比起來,也光明磊落不到哪裡去。幸好他未婚妻人笨心善,不跟他計較,否則換一個心狠的,睡他身邊恐怕都會對他下毒手。

朱苟鷺仍在講:「訂完婚,復隆戰略入股席家的合作也會提上議程了,席董事長和席向桓都表示歡迎。席家董事會的席位就這麼多,唐總監,到時候,可別說我不近人情,欺負你呀……」

他兀自滔滔不絕說著,表情回味,看唐辰睿刀槍匹馬能威風到幾時。門口跑來幾位侍者,急急跑向席正惜女士,迅速彙報:「席向晚小姐落水了,席向桓先生和朱聘婷小姐也都在……」

聲音很低,仍是被唐辰睿聽去了一清二楚。

男人扔下朱苟鷺,把手中香檳順勢遞給侍者,快步往外走。

「……」

朱苟鷺陡然被拋下,一臉懵。回神後才發現,他方才那一堆威脅恐嚇外加炫耀宣戰,唐辰睿統統沒聽進去。

一生以搏命為樂的復隆掌權人捏緊了手裡的酒杯,看著唐盛執行總監的背影,眼神陰鶩:「唐辰睿,看你能囂張到幾時……」

向晚浮出水面,嗆了好幾口水。

水池中的珍貴名品魚被驚擾,嘩啦嘩啦游成一團。向晚覺得這一晚的自己很榮幸,身穿華服,跌入水中,這叫什麼?這才叫醜小鴨變美人魚。她水性不差,跌入水底時隔著厚厚一層水,都能聽見席向桓焦急喊她的聲音,向晚忙不迭遊了上來,探出水面大口呼吸,腦袋還沒上來左手先伸出了水面,比了個「OK」的動作。

「我沒事,我OK的啊。」

一個成年人在反作用力的作用下陡然落水,動靜不可謂不大。酒店侍者、保安都受過嚴格訓練,一切以顧客至上,當即緊急出動,毛毯、熱茶、救援工具一應俱全,腳步聲從四面八方一涌而來。

向晚一聽這陣勢就知道要糟。

動靜太大了,把一樁本來就見不得光的事弄得更是疑點重重。身穿華服的客人們跟著侍者涌了過來,一見這場面,各個化身為娛樂記者,非親生兄妹加一個未婚妻,八卦頭條都沒這麼精彩。向晚聲音高了三度,先發制人:「哥,你和朱小姐玩情調真會挑地方啊!在這麼隱蔽的地方一聲不響地玩親熱,我不小心撞見被嚇得落水……哥你賠我禮服啊。」

三兩句解釋,眾人一愣,繼而鬨笑。

月光下,席向桓手抱未婚妻,朱娉婷依偎在他懷裡,臉色緋紅,旁人根本不知這潮|紅的臉色是方才與他爭執的結果,只當她害羞,有情飲水飽。

只有一個人沒有笑。

向晚在人群中看見唐辰睿的臉色,就知騙不過他。

他神色冷峻,步伐很穩,拿出了唐盛執行總監的氣場走過來,哄鬧的人群自動為他開道。席向桓俯下身要去拉向晚,被他一把擋開。他屈膝半跪,伸手相扶,向晚不敢不從。左手放入他掌心,他猛地用力,將她從水中抱上來。被他抱緊的一剎那,她沒來由就對他低聲說了句「對不起」,他聽了,低聲講一句,「不需要」。向晚看他一眼,心裡有些緊張。他這個樣子,彷彿理解成豁達、記恨、無動於衷,都可以。

他將她攔腰抱在懷裡,交代一旁侍者將車開過來,又打電話給韓深讓醫生趕去家裡等,她被撞進水池,又泡了這麼久,難免身體有傷。短短兩三分鐘內,事情已經交代清楚,這是做事的好手,習慣處理意外。向晚看在眼裡,這麼厲害的男人,還對她上了心,她到底是最大受益人。

席向桓將干毛毯搭在她身上:「我等下過去看她。」

「席向桓,你搞搞清楚。」

今晚唐辰睿算是忍夠了,不打算再對這一家子頭腦不清楚的男男女女客氣:「你的未婚妻是站著的那一位,不是我懷裡這一位。你不在乎自己的名節,也該替向晚想一想。照理說,你也是個有腦子的,連這點都沒想清楚,你訂什麼婚?」

一整晚,兩個人各懷心事。

最後,連家庭醫生都感受到了兩人之間不同尋常的低氣壓,確了診,開了葯,說了些「多休息,多喝熱水」,拎起醫藥箱就告辭了。

唐辰睿送走醫生,折返回屋。

向晚正在吃藥。

這是個幹什麼事都默不作聲的女孩子。默不作聲地救人,默不作聲地落水,最後躺在這裡,默不作聲地吃藥受罪。

唐辰睿心裡的肝火,以極其隱秘的姿態,一點一點升了起來。

他忽然走過去,奪過她手裡的水杯放在一旁,從床頭櫃里翻出一副東西,「咔嚓」一聲拷在了她手上。

「……」

一副手銬,將她似犯人模樣結結實實地拷住了。

向晚驚呆了。

「你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朋友送的,一直都有。」

「……」

向晚再次驚呆了。

她低頭去看這副手銬,才發現和平時執法人員用的根本不是一回事。正拷在她手上的這副,有點挑逗,有點不正經,看久了會讓人覺得……面紅耳赤。

她抬頭瞪他:「唐辰睿!你這是什麼東西啊?!」

他雙手環胸,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一聲,慢條斯理地給了她答案:「當然不是你們執法人員辦案用的。是適合我跟你之間用的,多麼適合的道具,玩變態遊戲……」

向晚打死他的心都有了。

什麼神經病朋友會送他這個啊!

還真有。

唐辰睿沒說謊,這副手銬真是朋友送的,霍善送的。

任何人,對霍善初初相識,都會對此人滿是好感:很少飲酒,基本不抽煙;反對戰爭,支持和平;尤其遵守交通,違章記錄為零,如果不開車要走路,一個人站在半夜無人的馬路口,也會耐心等待紅燈跳綠燈後再舉步向前走。

但就是這樣一個人,掌控著澳門全島的夜場份額,擁有的心腹幹將都是「要你命三千」的類型。你說他是好,是壞?

那晚唐辰睿喝酒,霍善親自下場陪,末了見他有微醉跡象,出於對他受情傷的同情心理,隨手送了他這份小禮物。霍善話說得很溫和,旁人聽了卻寒毛一豎:「跟未婚妻吵架?沒關係,好好談么,沒辦法好好談,那就好好拷住她么……」

唐辰睿那時也不知是聽進去了還是沒有,他不好這口,床品很正常,拿回來了也隨手將它扔進了抽屜,從沒想著用。但這一刻,他不得不佩服他未婚妻的本事,總有辦法將他的底線一次次向後移,一次次想同她一起嘗試人生新體驗。

他俯下身,將她被拷住的雙手高高舉著。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他摸了摸拷住她的這副手銬,來者不善:「說說,剛才你和席向桓,在酒店庭院里究竟幹了什麼?」

戰爭是成就名將最好的時機,每一位後來的名將在戰場上都有使自己揚名立萬的一套。商場如戰場,唐辰睿在業內被稱為「唐盛第一殺將」,自然有他的道理。

向晚沒和這個人在正面戰場上直接對抗過,嚴重缺乏經驗,含糊道:「沒幹什麼啊。」

唐辰睿:「……」

席向晚是個接受過正統警校教育的人,場下強調紀律、服從,場上號召流血、拚命,做事講究「一是一、二是二」,「說謊」和「含糊」這兩件事對她而言都是不可接受的。然而現在為了一個席向桓,她卻把兩件不可接受的事都做全了,可見席向桓在她心裡的地位不是普通的高,那是相當的高。

「不說是吧?」

唐辰睿笑笑:「行啊。」

他出其不意,從床頭櫃里拿出一條鎖鏈,「咔嚓」一聲就鎖了她兩條腿。

向晚已經不震驚了,她是想報警了:「你那個朋友到底送了你多少變態的禮物?!」

唐辰睿「呵呵」了一聲,兩手一攤:「這不是他送的,是我看見網上打折時湊單買的。」

火燒屁股了,向晚還忍不住開了個小差:「你還會網購?」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