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蘇越洲站在銜接教學樓的長廊上, 周身冷風無孔不入,聽完她回應的那句話, 只覺得渾身被涼透般,四肢充滿無力的挫敗感。

他想有些話他是否醞釀過頭, 還沒來得及準備好說出口,已經被她無情地打斷,連一次給他面對的機會都不給。

而他的好兄弟方城, 正好從另一面樓梯上來,將蘇越洲滿臉失落的樣子看在眼裡。

後來他是這樣對朱甜和夏川形容當時的場景的。

冷冷的冰雨在臉上胡亂的拍……

朱甜那時還因為方城一時腦抽在全校面前坦白那事跟他冷戰,聽到這個爆料消息後仍是沒有搭理他, 而是小聲詢問夏川:「蘇越洲真的跟你表白了?」

說這話的時候, 他們在小賣部門口偶遇。

方城買了整一袋零食打算討好朱甜,並真誠地表示要悔過, 一臉苦兮兮地站在一邊等她們把話講完。

他一個人出來,身邊的那個哥們早約人去打籃球了。

夏川念著方城在旁邊,他跟某人沆瀣一氣,自己私下說什麼鐵定被他聽去傳個遍, 也就隨便應付朱甜:「他開玩笑不當真。」

朱甜瞭然大悟地撇撇嘴,餘光瞥了一眼旁邊的方城, 開始發揚新時代女性的主動權, 又像是故意說給他聽似的:「對,臭男生都一個樣,嘴上一直說喜歡你,背後怎麼想我們壓根不知道, 也許他們還相互喜歡呢……」

夏川頓時噎了噎,心說這聽起來倒是一樁新鮮事。

杵在不遠處的方城將耳朵豎得很尖,他早已準備好接受毒舌女友的各種轟炸,卻沒想到被冠上這麼一個莫須有的污點,這讓他無法接受了。

他衝過去嗷嗷叫:「你這女人胡說八道什麼呢?你說清楚……」

朱甜一副嘴快說錯了的表情,但她還是理直氣壯:「我每回見你們在一起勾肩搭背的哥倆好得不得了的樣子,跟我在一起呢?我搭你肩你就嫌棄我重,拽你手你又說我黏,抱著你還說我像棵樹,他媽的我還沒說看見你就像進屠宰場呢……乾脆我不做你女朋友了,也做你好兄弟行不行?」

方城被她的話堵得啞口無言,一時又不知道該如何做出反駁,立在原地張嘴看著她傻愣著。

中午時分小賣部門口的人流量不少,有人被他們的爭吵聲吸引到停下來看戲。

夏川扶了扶額頭遮面,不明白怎麼會變成這樣,先過去拉朱甜,勸她見好就收。

朱甜炮轟完那段話就閉嘴了,冷著面孔站在原地,似在等著人先過來低頭認錯。

夏川被迫做起了和事老,她安撫完朱甜後又去看方城,後者臉色自然也不好看,大庭廣眾之下男女吵架,論誰都需要面子,何況這還是在學校,傳到年級組老師那裡,還真的要被請去喝幾杯茶了。

夏川正傷著腦筋,回頭瞅見朱甜的眼神偷偷往方城手上瞄去,知道她刀子嘴豆腐心,只是面子上好勝,心中還是期盼著和解,便試探著去問方城:「方城,你這零食是買給朱甜的吧?」

方城低頭看去,手上的零食被他甩了甩,背到身後掩藏起來。

朱甜的眉頭剎那間又擰了起來。

然而下一刻,方城踱著腳步靠近,將那袋零食遞出來,伸到朱甜面前,自己卻是看向一邊的風景,哼道:「沒良心,我買的東西就當是餵豬吃了。」

朱甜沒有伸出手,臉色卻緩和不少,睨他一眼:「你不是覺得談戀愛玩遊戲花了好多錢嗎?還買零食,怎麼不現在就開始存老婆本呢?」

方城突然嘻嘻一笑:「現在不流行存老婆本,必須趕時間投資,以後準備開個屠宰場養豬,嗷……」

他話沒說完,被面前的人用力踩住一腳,整個人血量指數上升,疼痛和幸福感一併爆炸。

「零食我收了,接下來還要看你表現。」朱甜如是說。

方城看著她奪了零食轉身消失的背影,無語地指著道:「擁抱都沒有,就你這樣的敲詐豬,我以後發了橫財才養你。」

夏川覺得自己的和事老功力不夠,他倆之間是自動和解的,她插不上一句話不說,還被迫看了一場冰火交融的場面。

男女之間在一起,性格磨合起關鍵作用,分分合合是一種常態,好的時候恨不得如蜜一樣甜,不好的時候又相互痛罵要相忘於江湖。

如果談戀愛是這樣的,她寧可只在未來結婚前談一次就好,快速簡單又不浪費時間。

離開硝煙的戰場,她走回教學樓,腦子裡想著亂七八糟的少女心事,剛上三樓,迎面碰上從數學辦公室出來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在作祟,有時候一段時間內不常想見到的人,無法理解的緣分偏偏讓你們相遇。

而且還是個她去哪都能見到的人。

夏川腳步一頓,這麼難得的午後陽光,他沒在打籃球啊。

蘇越洲抱著一摞卷子,穩健地朝教室方向走,目光很精準地瞄向了剛上樓的她。

夏川不想跟在他屁股後面走,想起自己中午的數學卷還沒有拿,僥倖地想著順便去辦公室拖延一會。

她剛要進門,身後的人叫住她:「喂!別進去了,你們班的作業卷在我這裡,過來拿走。」

夏川回過頭去瞧,果真見他手上抱著的有好幾套,這種被人搶走活乾的感覺還真不舒服,更何況他還替兩個班的課代表都做了。

夏川只好將踏進辦公室的一隻腳收回來,悶著頭皮朝他站定的方向走去,然後伸出手準備接過來。

蘇越洲雙臂抱緊卷子,什麼動作也沒有,就這樣靜靜地等著她抬起頭來。

夏川等不到他鬆手,無奈地擰眉看他,剛巧見他臉上露出一抹笑,也不知傻笑什麼。

她沒空搭理,催促他:「快把卷子給我。」

他低頭做出抽卷的動作,嘴上不緊不慢道:「會給你的,你先跟我說說,昨天那句話什麼意思?我語文不好,你來解釋我聽聽。」

見鬼的語文不好。

夏川見他這樣磨蹭,乾脆自己上手去抽卷子,快要抽出來的時候,被他用手抓住另一邊,力氣比她要大。

夏川低頭看,她抓的是卷面中間,而他抓的是卷面邊沿,一個不慎全班人的卷子就要挨刀,作為課代表的她沒忍心,稍稍鬆了點力氣,但手還是抓著的。

她迎上他的眼神,表示你到底要怎樣。

蘇越洲直面看她,表示我要知道的我已經問了。

而後,夏川率先略低頭,趁著此刻旁邊沒人經過,對他說:「拒絕兩個字怎麼寫你知不知道?」

蘇越洲點點頭:「知道,但這又有什麼了不起的,被我拒絕的人多了去了,她們都沒有傷心,我在你這傷什麼心,反正你回家還是要面對我,除非你每天拒絕我一次,讓我看看你的恆心有多大。」

夏川聽完這段話簡直想吐血,是誰說他昨天像是一個受了情傷的脆弱男孩,現在看來內心很強大嘛,至少比起她自己混亂時期的胡思亂想要恢複拎得清許多,只是多了那麼些她意料之外的固執度。

這種執拗勁,她只在他玩遊戲的時候看到過。

夏川還困擾著自己接下去要怎麼回話,畢竟這邊離數學辦公室不遠,若是對峙到給出門的老魏瞧見,節外生枝出啥毛病真沒法解釋了。

然而,她考慮問題的時候,手上的另一頭倏然一松,卷子落到了她的手裡,蘇越洲突然表情很正經地回了一句:「你們班的卷子,自己拿好。」

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夏川立在原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中想著不對勁,眼光瞄見身邊走過一人,直板的身材黑色的身影,立刻心虛起來,但對方沒有用異樣的眼神回看過來,便也同時呼了一口氣。

那是侯哥,剛巧從樓梯上來,朝六班走去。

夏川人顯輕鬆的同時也煩躁起來,他現在時不時在各個地方堵她,厚顏無恥地一遍遍發起進攻,她準備不全一步步撤退,要真到了回家的時候,她還怎麼跟他和諧平靜地相處。

這麼想著,她希望在校的時間過得慢一些。

希望慢的時候,時間卻又飛一般地溜走了。

夏川這兩天一直躲著蘇越洲。

從早上開始,她去他不常去的食堂二樓吃飯,再是錯開時間去小賣部,或者與舍友逛幾圈操場,比往常到教室的時間都要遲,然後等班上同學都到的差不多的時候,她安心地坐在第四組看書背書,這種時候早自修已經開始,沒有人再串班溜達。

自修與下課時間,夏川盡量讓自己少喝水,憋住上廁所的慾念,然後她就在教室坐了一天,彷彿將自己牢牢釘在了椅子上。

她雖然不走出去,但是目光往窗外隨意一看,還是常能見到他的身影,有時候是在跟班上的男生講話,有時候僅僅是路過,有時候則是有意靠著她們教室外的欄杆,透過窗戶定定地望著她。

夏川認真複習,看到一半總覺得外面有人在偷窺,心緒煩亂滴字未進,她大概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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