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夏川挪動腳步朝他走近, 這才發現他回家以後換了條常穿的大花褲,只到膝蓋以上, 在暗影浮動中,她彷彿看清了上面那幾根無處安放的腿毛。

蘇越洲注意到她的眼神, 眯起眼問:「你看什麼?」

夏川忙轉移視線望向周圍,輕咳了一聲:「哪有這麼多蚊子。」

「你那邊是沒有,站這邊來試試看。」他指指他的腳下。

他就在門邊, 存在感太強。

夏川搖頭。

「過來啊!」他堅持讓她過去。

夏川預感他又要戲弄什麼,她還不至於傻到對他言聽計從,但又不想讓自己顯得畏畏縮縮。

她挪了一小步便不動了, 隨後嗆了一句:「你傻啊, 你覺得蚊子多,就別站在那裡啊。」

某人為自己的「傻」作出了解釋:「我不過是想看看, 咱倆站在一起,蚊子比較愛吸誰的血。」

「這問題沒意義。」她接著否認,「但是不一定會是我。」

「不試試怎麼知道?」

夏川望著布滿烏雲的夜空,嘴裡嘀咕:「只有常被蚊子咬的人, 才總會強調它的存在感。」

蘇越洲嘖了一聲:「你的意思是它就吸我的血,不吸你的血?」

夏川不想再跟他討論關於蚊子吸誰血的理論, 應著他的話道:「難道不是嗎?」

蘇越洲難耐地撓了撓胳膊肘, 似乎想到了拿什麼話來反駁她,走到她面前剛好拿頭頂罩住對面的燈火。

夏川只見他一副沒臉沒皮地笑:「是嗎?那請問為什麼你每次來親戚,就有一堆蒼蠅蚊子圍著你轉?」

回應他的是夏川惱羞成怒的一推,附帶一聲:「變態!」

蘇越洲被推下了一個台階, 差點沒站穩,他也不著惱,一個勁地在一邊笑。

笑到一半他停下來,因為發現她表情躊躇。

「想什麼呢?」他踢踢腳下的石子。

夏川似在醞釀著什麼,站在台階上動也不動。

菜花好不容易停止的叫聲這時候又吼了起來,與鐵鏈發出爭鬥的聲音,也許是發現自己的主人被欺負了,想要衝上來救陣。

蘇越洲沒心情上去安撫,看著夏川扭扭捏捏的神情,二話不說拉住她胳膊往外邊走。

走了幾步,夏川便甩開了他,但也默認就這樣隨行,當做靜靜地散著步。

不遠處就是沿河小道,附近的居民都愛往那邊走夜路,前幾天小鎮舉辦過年度文化交流會,河邊兩岸掛滿了整排亮著的紅燈籠,在夜風中輕輕晃蕩。

微風拂面,帶著柔和的暖意,借著朦朧的夜色,讓人漸漸生了些勇氣。

「你剛才為什麼騙你媽說只考了十五分?」

到了人少的地方,夏川忍不住問。

蘇越洲走在裡邊,步調隨意,抬頭望向對岸的風景時,視線恰好飄過她的臉,腦後的馬尾被風輕輕吹起,卻不見一絲亂。

他吸著面頰說:「有區別嗎?反正我沒什麼期待。」

「考零分對你來說也沒有影響嗎?」她望著前邊橋上的人影,夜間垂釣的人不少,剛巧有一條手掌般大的魚被成功鉤了上來,圍觀的人一片歡呼。

「零分?」他輕笑了起來,「全錯也是需要技巧的,你倒是考個零分我看看?」

她低聲說:「我只是打個比方。」

「沒錯,這次考得確實比我預期的高太多了,只能說我蒙得厲害吧。」他轉過來看她的臉,「你呢,只能說你運氣不好,按照實力來說你應該考得更高,很明顯你不是屬於應試型的。」

夏川被他說得心慌,辯解道:「這麼多次考試,我只有這一次考砸。」

蘇越洲盯著她的側臉,「對啊,今天天氣不好,打雷閃電的換做誰都不爽,大家都這麼過來了,偏偏你中槍了,你說你倒不倒霉?」

夏川覺得經過一下午的反思,自己已經刀槍不入,但凡他再說什麼打擊人的話,也不用放在心上。

她點點頭:「你說得對,你繼續說,最好罵我幾句也行。」

她說得是真心的,倒是讓蘇越洲愣住了。

他想說你傻了吧,話要出口被他止住,繼續給她上反思課:「你就是把考試看得太重要了,考差考好你能怎樣?拿諾貝爾獎嗎?就算有獎你下一步打算幹嘛?將自己打造成另一個居里夫人?沒人逼你去成為多麼優秀的人,做人最重要的就是開心嘛,就算每次都考砸了,你看我們鎮上的水多清,以後你學跟他們一起研究釣魚再去擺攤賣魚,也能夠養活自己了。」

說著說著又胡扯開來,夏川懶懶地掃他一眼,說:「你以為釣魚那麼容易?」

「釣魚是不容易,但是憑藉我今天的好運,說不定我還能中頭彩呢。」他洋洋得意。

夏川戳穿他:「人不可能次次走運。」

蘇越洲也說:「人是不能次次走運,但天有不測風雲,你不能保證下一刻不會變天,也不能保證下一次英語聽力不會繼續打雷下雨。」

夏川撅起嘴小聲道:「烏鴉嘴。」

蘇越洲聽見後呦吼一聲:「那說明你還挺在意的,墨菲定律怕什麼來什麼,你越是看得重要的東西,它越是會有糟糕的表現,這點在你身上就完美地體現了。」

夏川是信這一理論的,但對於從他口中說出的話,就忍不住想反駁:「考試緊張是正常人都會有的心理,我不過是用平常一樣的心理去面對考試,只是早上吃了一顆葯,有些起反應。」

「你吃什麼葯?」他側眸。

「感冒藥。」

他似不相信:「你感冒了?」

「現在好多了。」

「考前感冒不是第一次了吧?」他肯定地說道,「這也是你的心理作用在作祟。」

夏川被他說中,這似乎的確成為了一個慣例,並且屢試不爽。

他開始數落她因為感冒犯下的罪狀:「中考那次,你感冒落下一節課,錯過了一道例題,後來在考試的時候出現,班上的人都拿分了,就你沒有拿……」

「別說了。」夏川打斷他,「我算過了,加上那個分數,我也上不了一中。」

他無緣無故冷哼了一聲。

夏川突然在扶欄邊頓足,她轉身望向河面,左側橋邊一排人在垂釣,氣氛靜謐又融洽。

他回頭看她,走到她身邊,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說:「你別想不開。」

夏川想了一通才明白過來,惱笑地反斥他一句:「你才想不開呢!」

「這就對了。」他突然嚴肅道,「聽說網上那個新聞了嗎?今天有個考生覺得自己考得差跳樓死了,真TM看不起這種受不了打擊的人,早幹嘛去了,第一天考試哪!」

夏川也悠悠嘆氣:「最受打擊的應該是父母,養這麼大突然就這樣沒了。」

蘇越洲憤道:「對,做人要懂得感恩,什麼都不說就走了算什麼玩意。」

夏川低頭玩著自己的手指,似在自言自語:「那要是沒父母呢,是不是就不需要感恩了?」

「……」蘇越洲靜了片刻,在她背後睨視她,張了張嘴嘀咕,「還想著那些事呢,有什麼好想的。」

夏川兩隻手臂撐開搭在欄杆上,手指輕輕點著,如釋重負道:「我只是隨便說說。」

蘇越洲轉了個身,背靠著欄杆,手肘微微搭在上面,頭轉過來對她說:「也別再想些亂七八糟的,我們家還不窮,養你到八十歲都不成問題。」

一陣風吹來,河面泛起粼粼波光,夏川似是得到了足夠的安慰,聲音很小地說了一句:「我會懂得感恩的。」

很快,等她成年了,就會擁有許多屬於她做決定的權利,更像是擁有了為自己的人生主宰的勇氣,那一切都會水到渠成。

蘇越洲沒聽見她說的,湊近去問:「你剛剛說什麼?」

夏川站直身子面對他,臉上露出招牌式的笑容,她沒戴眼鏡的時候,眼睛很清澈明亮,尤其是在這樣的夜間,雙眼會閃著亮澤的光芒。

蘇越洲突然間想到了自己的女神。

「我想說,其實你說的道理我都懂,謝謝你這麼多啰喱啰嗦的話。」她認真直視著他的眼睛,那裡面有對岸紅燈的光影。

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錯了,才盯了一會兒,他臉上浮現類似於羞澀的神情,彆扭地轉了開去,嘴裡咕噥了句:「既然都懂,還裝什麼裝……」

「什麼裝了?」夏川追問。

蘇越洲顧自往橋上走,撇開話題道:「我讓你看看,蘇少今天的運氣到底有多好!」

夏川跟著上台階,滿臉黑線。

這周圍的熟人多,除了本地的居民還有外來的遊客觀光,釣魚台邊已經圍滿了大大小小的人。

蘇越洲認識的人不少,他愛搭訕嘴又甜,不過片刻就問人借到了一根魚竿,興緻勃勃地加入到垂釣隊伍。

夏川走近觀測了下這些人一晚上收穫的成果,有各種大小魚,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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