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獵天 第三百六十章 各懷鬼胎

『奇怪,本來都跟土神熟絡了,怎麼最近又有些疏遠了?』

生死幻境,那朵暫時飄去了天邊的白雲上。

吳妄把玩著手中的玉符,體會著周天星辰的變化,開始進行最簡單的周天大陣——三十六小周天陣的預演。

雲上此刻只有他和土神兩道身影。

少司命暫時離了這幻境,去準備幻境之後的布置;

女丑則化身一名『村民』,在幻境內的幾年前就開始與【茗】接觸,並成為了【茗】的好友。

幻境中,茗已十二三歲。

她的祖母年事已高,最近兩年身體每況愈下。

村裡的老人們在茶餘飯後,大多都會來茗的祖母家坐坐,與床榻上的老人念著往事,珍惜著與老友相聚的每個日夜。

對此,茗似乎有所觸動,但在外人面前並未表露出太多情感。

但當沒人的時候,茗也會守在祖母身旁,看著她一點點衰老的模樣,目中瀰漫著不舍、不舍偶爾也會化作水霧。

吳妄見狀,心底隱隱有些不忍。

這份不忍並非是因,他親手安排了這一切,讓茗去體會『正常』的生離死別。

這份不忍源自於,茗到最後會發現,她經歷的這段歲月,有過的這些情感,得來的這些來之不易的體會,其實不過是夢中鏡花,建立在虛假之上。

莫名的,吳妄想到了自己的祖母大人。

雖然心底浮現出的畫面,要麼是祖母大人拄著拐杖,在湖邊、草原、帳篷間追著他猛打,要麼是他反過來氣急敗壞地追著祖母反擊;

但總歸,這些與家人的記憶都是美好的,也是真實的。

吳妄輕輕嘆了口氣,收起手中玉符,坐在搖椅上眺望著雲端,彷彿又看到了那個嘿嘿笑著的祖母。

於是,吳妄飄然而起,背著手朝土神靠了過去,想找個熟悉的『朋友』,抒發下自己內心涌動的情感。

「土神大人,土神大人吶。」

土神虎軀一震,立刻自盤坐站起身來,轉身看向吳妄,露出了禮貌卻生疏的微笑。

「逢春神可有什麼指教?」

「怎麼了?」

吳妄心底暗道奇怪,卻也沒多想,直接問了出來:

「土神,咱們也是打過牌、喝過酒的交情了,土神最近怎得,像是在躲著我似的。」

「逢春神定是感覺錯了,」土神看了眼左右,神念傳聲道,「吾不過是最近剛反應過來,你我之間不可太過於親近。」

「哦?」

吳妄奇道:「土神這是何意?」

「怕為陛下忌憚。」

土神露出幾分微笑,繼續傳聲:

「逢春神眼看就要做成此事,那死亡之神的諸多變化,想必陛下也已看在眼中,待死亡之神走出幻境,成為天宮正神,陛下對逢春神必有封賞。

吾為第二輔神,執天宮兵馬大權。

少司命為第三輔神,雖不負責具體事務,但凡事她都可說上幾句。

而逢春神本為第四輔神,如今與少司命交好已是人盡皆知,若是吾再與逢春神相交莫逆,陛下怕是入睡都不安穩了。

如此,咱們只得保持少許距離,這也是為了逢春神今後考量。」

吳妄眉頭漸漸舒展,對土神笑道:「土神思慮竟如此周全,是我有些淺顯了。」

「不過是瞎琢磨罷了。」

「那,咱們一個東邊、一個西邊?」

「也不必刻意疏遠,私下不相交就足夠了。」

「善,」吳妄拱手行禮,轉身走回自己的搖椅。

土神也笑了笑,等吳妄轉身走遠,便盤坐了下來,一邊觀察下面村落的各類細微變化,一邊在心底嘀咕,繼續做著排除法。

『光明之神?不像,光明之神是第三神代的神王之子,長相極為英俊,能達到女神見到了都邁不動步的水準,逢春神明顯不像。

而且光明之神是被燭龍直接吞了,大道都被燭龍奪走了,憑燭龍的霸道,顯然不可能有殘魂在天地流轉。

鐵神?性格對不上,老鐵吾是接觸過的,就是個鐵憨憨。

色神?逢春神現在好像還是、還是……人域怎麼說來著?純陽道人?色神如果轉生,肯定等不了十幾歲……』

與此同時,吳妄眉頭暗皺,心底也是一陣嘀咕。

『這土神莫非發現了我來天宮的計畫?

天宮也是有高人在啊,帝夋羲和就不必提了,這個土神和金神,都是無比棘手的存在,土神竟然已經察覺到我在有意與他結交。』

念及於此,吳妄扭頭看向土神,又恰逢土神扭頭看向此處,目光剛好相對。

而後兩人各自露出了相似的微笑,吳妄頷首、土神點頭,淡定地扭過頭去,各自陷入了沉思。

大荒名畫系列新作:

《信任感》。

……

天宮,大司命的神殿中。

此前遣散了那些美姬後,這裡就變得冷清了許多。

平日里大司命處置天宮政務是在旁處,少司命近年已鮮少來此地閑坐,讓這大殿內外都漂浮著少許落寞之感。

大司命坐在窗檯前,端著一隻酒杯、眺望著遠處的雲海,已許久沒有動彈。

如今,天宮的視線都在死亡神殿,都在那幾個盤坐在幻境前的身影上。

「唉——」

大司命微微舒了口氣,自嘲地笑了笑,端起酒杯就要飲干其內的酒水。

「大司命也會寂寞?」

大殿角落中突然傳來了少許輕笑。

大司命眉頭一皺,扭頭看向了角落的所在。

那裡,是他神殿結界的缺口,原本是為方便窮奇等手下進出所用,窮奇被人域捉住且斬殺後,這缺口也已基本廢用。

有個嬌小可人的身影漫步而來,嘴角帶著幾分醉人的微笑。

「金神怎得有空來我這?」

大司命露出少許微笑,拿出一隻酒杯擺在了對面。

金神身形輕輕閃爍,留下兩道稍縱即逝的殘影,徑直出現在了大司命對面,毫不顧及自己那短裙小衣的打扮,便坐了下來。

她笑道:「來探望探望某個失敗者。」

「哦?」

大司命笑道:「這個失敗者該不會說的是吾吧。」

「不然呢?」金神抱起胳膊,眼底透著微弱的亮光,「這裡還有第三個神靈不成?」

「金神此言不知從何而出,」大司命淡然道,「吾為天宮第一輔神,手握神職任命之權柄,深得陛下信任……」

「得了吧。」

金神嗤的一笑,絲毫不留情面地數落著:

「是陛下信任你,還是你太過於信任陛下?吾沉睡時,大司命似乎險些被秩序大道謀算,成為令妹的祭品?」

大司命面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陰沉了下來。

「那只是秩序的意志在應對天地變化,並非陛下的意思。」

「是嗎?」

金神笑道:「你信就好,此事與吾也沒什麼關聯。不過,你這樣的表情就對了嘛,這才是你真實的模樣,陰暗、冷漠,就如一條躲在陰影中的毒蛇……」

「夠了!」

大司命身周神光迸發而出,化作狂風吹的金神身形後仰,大殿各處傳來了擺件摔落的亂響。

大司命深深吸了口氣,閉目凝神,隨後慢慢睜開雙眼,嘴角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金神還是莫要來我這挑唆這些。

五行之金雖鋒銳,但過剛易折的道理,在天宮也是適用的。」

大司命手掌拂過桌面,面前傾倒的杯盞再次豎起,其內慢慢『長』出了一杯清釀。

「若吾將金神的這些話稟告陛下,也不知陛下會作何感想。」

金神不以為然地哼了聲,冷然道:「如今天宮強者凋零,人域日漸強勢,天宮神力也已受到了影響,這般情形下,天帝陛下如何會對吾這般天宮利器出手?」

「天宮利器?」

大司命的笑容有些古怪:「金神是不是把自己放得太低了?」

「你我都一樣,不過是陛下維護當前秩序的兵刃,」金神笑道,「想想第三神代、第四神代的你,再看看現如今的你。

你原本過於耀眼,如玉器般,所以咱們的陛下才用生靈反噬污了你,讓你墮落成了今日這般模樣。

大司命,你可知曉,吾當年也曾仰慕過你。」

大司命眉頭一皺。

「只可惜,」金神身子微微前傾,目中滿是不屑,「現在的你,心智扭曲、大道難寧,你連兵器都不如。」

她的身影鬼魅般出現在大司命側旁,在大司命耳旁,用氣音輕聲說著:

「你只是帝夋的……一條狗。」

大司命額頭青筋暴起,但金神的身影已化作一粒粒金沙消散,只留下大司命獨自一人坐在那,身形好似要被黑暗所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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