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獵天 第三百五十九章 誤驚土神

果然,氣走了大司命,吳妄的計畫就推行的無比順利。

為了這死亡之神,天宮著實算是全力以赴。

少司命一劍斬舊軀,土神啟道護神魂,女丑布下生死境,逢春甘做引路人。

除此之外,更有帝夋出手為生死幻境布置了歲月流速,使其內過百年、外界不過百日。

這是真正意義上的度日如年。

天宮神池神力無限供給此處,凡被女丑選中投入了生死幻境中的那些殘魂,都得了神力滋養;雖天地間尚未有六道輪迴這般說法,但他們也有機會再世為生靈。

吳妄也順勢在其中撈了一點神力,把自己此前花費在死亡之神上的神力,變本加利利利利地取了回來。

土神對此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並未多說什麼。

吳妄作為整個計畫的『主謀』,自然也是頗為忙碌。

因為擔心少司命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他要時刻在少司命身旁,為少司命詳細解釋。

而解釋的時候,語言風趣一點、詼諧幽默一些,更能發揮寓教於樂的作用,那也是合情合理,沒什麼可挑揀的。

——其實就是把活安排下去,自己做個監工,沒事逗逗少司命開心。

那處幻境就設置在了死亡大殿上方,在外看去是一團氤氳的金雲,其內卻有近乎無垠的天地。

吳妄的計畫,自然用不到這麼大的地界。

那些被女丑選中送來此處的枉死之魂,與少司命用神通造化出的虛假之魂,聚在一起搭建了一個村落,在幻境內先渡過了三年。

也就是外面的三日。

等幻境中的那個村落漸漸趨於平穩,這些魂魄也淡忘了原本的記憶,接納了吳妄給他們設定的新身份,整個計畫終於開始正式啟動。

這日正午,那幻境之外,吳妄、少司命、土神各自盤坐。

女丑捧著一隻水晶球站在最前方,口中念念有詞,誦讀著古老的神文。

此地外圍駐紮了數萬神衛,禁止任何神靈、生靈靠近,羲和的車架更是出現在了高空之中,親自現身為他們護法。

萬事俱備,吳妄依舊低頭思索了陣。

總體而言,已是大致沒什麼問題了。

他對女丑打了個手勢,女丑立刻將那水晶球高舉,披散的長髮四散飄舞,她的嗓音也變得無比高亢。

古巫之祭,女丑之舞。

那水晶球中迸發出了一道灰色光芒,朝那金雲之中激射而去。

吳妄一聲輕喝,頭頂浮現出了自身的虛影,宛若元神出竅、實則是神念凝聚出的一縷神魂,追著那金雲遁入其中。

女丑、土神、少司命同樣祭出了一縷神魂,緊隨吳妄之後,沒入金雲之中。

幻境之外登時陷入了靜寂。

道道目光自天宮各處而來,想從金雲的變化,推斷出其內的情形。

而真正的強者,如帝夋、羲和、大司命等神,此刻已是安坐在各處,觀察幻境內的情形。

幻境之內。

當那寧靜的村落中,有個『小生命』呱呱墜地,所有的『故事』與『劇情』,已圍繞她開始轉動。

但吳妄終究還是失策了。

他實在沒想到……

每天待在幻境中觀察死亡之神從幼兒一點點長大,竟能如此無聊。

可他又不能離開,必須時刻把握死亡之神周圍的環境變化,避免出現什麼意外而前功盡棄。

因為幻境內外的巨大歲月流速差距,裡面過百年,外面也不過三個多月。

在這種情況下,吳妄如果沒事就出去溜達,豈不是被天宮眾神笑話他沒什麼定性。

於是,在幻境內待了數月,看著襁褓中的死亡之神一點點長大,吳妄終於忍不住將魔爪伸向了自己同行的三位神靈。

「各位。」

白雲之上,吳妄看向了一旁靜坐的三道身影,在袖中摸索一陣,用神念造了一面棋盤。

「不如來下下棋,慢慢等她長大。」

「咱們不能鬆懈,」少司命柔聲道,「還是盯緊點為好。」

「少司命大人,」女丑在旁笑道,「我來盯著就是。」

土神笑道:

「無妨,吾覺得此間布置頗為有趣,數十年也不過彈指而過。

反倒是逢春神,年輕有為,卻也沒有渡過漫長歲月的體驗,在此地又沒什麼事情做,自是容易睏倦。

少司命大人不如多陪陪逢春神,莫要讓他覺得無趣才是。」

吳妄看向土神,心底卻一陣打鼓。

他跟土神關係這麼好了嗎?

還是說,土神誰都不想得罪,藉此對自己示好,以平當年曾互相敵對的舊怨?

少司命得了土神提醒,滿是關切地看向吳妄,輕聲問:「你在此地會覺得無趣嗎?」

「有一些,」吳妄面露慚色,「終究是定性不足。」

「那喊我陪你就是了。」

少司命身下白雲款款飄來,本自盤坐的她,很自然地換成了並腿斜坐,拽了一團雲霧包裹在腿邊。

少司命笑道:「這般算起來,我可是你比你年長許多呢。」

「永生者何必計算年歲,咱們看的是心態。」

吳妄雙手一攤,將棋簍推了過去。

他笑道:「下棋若是下煩了,我還有些在北野時鼓搗出的新玩意兒。」

「新玩意?」

少司命目中散發著點點光亮,「現如今被你帶的,聽到『在北野時』這四個字,我就免不了有所期待。」

吳妄搶先落子,笑道:「放心,不會讓你失望就是。」

心底卻是一陣打鼓,也不知天宮先天神,會不會喜歡升級夠級鬥地主。

雲上一二笑語,雲下炊煙徐徐。

這村寨中有數百『人』,生活在一處世外桃源之中,四面環山阻斷了他們向外眺望的目光,水潭、溪流、瀑布一應俱全。

山中多肉質鮮美的靈獸,所以村中的十幾戶獵戶,也最得村子內的孩童崇拜。

村子外圍有著充足的耕地,連年風調雨順,讓此地的老人,能用多出的陳糧釀出美味的酒水。

勞作了一天、打獵歸來的男男女女,會聚在一起喝酒吃肉,暢談著此地的安逸。

倒是在這江南水鄉的風景中,添加了幾分北野草原的豪氣。

吳妄設計這個村落時,自是少不了學堂與教書匠。

那位以老年季默為模板打造的教書匠,是個虛無的存在——由少司命的神通凝成。

他會講述外面的人心險惡,抱著一箱幾輩之前留下來的古籍,當做比自己命還重要的寶貝,也是村內孩童們最為懼怕的存在。

死亡之神化作的嬰孩,就在這般環境中慢慢長大。

她的記憶並未丟失,那些痛苦的情形還纏繞著她,只是因死神大道已多了三重封禁,生靈怨力被隔絕開,讓她覺得頗為舒服。

最初的幾個月,這個嬰孩的雙眼大多時候都是空洞的。

只有當她的『父親』——那位頭髮花白的獵戶,將她從襁褓中抱起來,溫聲呼喚著她的名字時,她的眼中才會多少許神采。

「小茗?小茗?爹在這,笑一個來。」

茗,似乎是有個人給她的名字,只是那個人的影子已經十分模糊,完全看不清了。

轉眼間便是兩年過去。

襁褓中的嬰孩已能自己走路、吃飯,但她從未走出過家門,哪怕是被抱出去了,也只是躲在母親或者奶奶的背簍里,透過背簍竹片的縫隙,觀察著外面的環境。

一切漸漸不再陌生,她目中的空洞,也開始被村落中祥和的景色所填滿。

雲上,守了兩年的吳妄正躺在搖椅上,計算著自己出去的日期,仙識環繞在死亡之神化作的嬰孩身上。

旁邊不遠處,土神、少司命、女丑,正神情肅穆地抓著一張張紙牌,少司命的臉上已經畫了三四隻小烏龜,女丑的額頭貼了七八張紙條。

而土神那張敦厚老實的大臉盤子上,再次露出了志在必勝的微笑。

吳妄終究還是想對自己做的計畫負責,主動提出來在此地看著,每日觀察著死亡之神的變化。

大荒內,日升月落了七次。

幻境中,七年已是匆匆而過。

茗在這一年進入了學堂,跟著二十餘位大小孩子一同識字背書。

她一直坐在角落,且不與人交談。

村內的長輩們都說她先天不足,可能是缺了點心眼;但茗的父母、奶奶卻知曉,茗在私下裡已變得十分活潑。

她會在夕陽下的院子中盪著鞦韆,也會偷偷拿父親的弓箭擺出各種威武的姿勢,還會偷偷用母親梳妝台上的紅紙,在唇邊印下淺淺的印記。

茗的飯量也是與日俱增。

農忙時,她會陪著母親和祖母下地勞作,也總是在田間地頭的樹蔭中,找個地方美美的睡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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