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嗎?
一件事還非要說兩次。
吳妄剛結束天道議事,還沒來得及將心神沉降去星神神軀內,查找有關星辰的記憶;
神農老前輩已是在滅宗現身,且直接坐在了吳妄面前的木椅上,讓吳妄一睜眼就看到了這位老者。
雲中君老哥自一側牆壁走出來,保持著睡神的形貌,對神農打了個招呼。
「見過人皇陛下。」
「古神多禮了。」
「你們聊,我就溜達,隨便溜達。」
雲中君含笑說了聲,卻從人皇身旁走過,去了書桌位置喝茶。
神農目中略有些思索,看吳妄的目光也多了幾分深意,緩聲道:「你們的交情倒是不錯。」
吳妄直接問:「前輩您之前說要見我母親,現在需要喊母親一聲嗎?」
「請冰神前來一見吧,」神農沉聲說了句,表情有些嚴肅。
吳妄卻沒有動作,又問:「是,關於我修星辰道的事嗎?」
見神農微微頷首,吳妄嘴角忍不住一陣抽搐。
「前輩,星辰大道的問題,我已經得了睡神老哥提醒,」吳妄輕輕嘆了口氣,面色有種說不出的疲倦,「我現在依舊覺得,我並沒有全錯。」
「你這般想法很正常,」神農溫聲說著。
吳妄發誓,這是他見過老前輩最溫柔、說話最溫和的一次。
但當神農搬著椅子向前,坐在吳妄側旁,嘴邊露出了能夠融化無知少男的微笑,對他說出那句「來,我為你診診脈」時。
吳妄估摸著,岳父大人有點擔心他的精神狀態了。
「前輩,我真沒事。」
「來,手拿過來。」
「行行行,您診就是了,」吳妄老老實實伸出胳膊,而後雙目無神地癱在椅子中。
心累。
神農仔細問診了一陣,還像模像樣地讓吳妄張嘴『啊』了兩聲,並用一縷神念環繞吳妄元神,仔細觀察了許久。
「好像沒什麼癔症,」神農扶須輕吟。
「我本來就沒什麼癔症!」
「那你如何琢磨出那種奇怪的想法?」
神農笑道:
「還天地是從一場大爆炸中產生的,萬物是從最基本的粒子聚合而成,粒子形態在不同程度的力量作用下有不同的變化。
大荒本不存的大道,你這裡倒是一套又一套。」
吳妄正色道:「這些都是合理的逆推。」
「但它們或許並不能與大荒的大道並存,」神農正色道,「修士修自我,很容易陷入自我之幻想,這就是我們要去感悟天地的重要性。
無妄,你該出去走走、看看,用你的腳去丈量大地,用你的雙眼去擴展天地的邊界。」
吳妄頹然一嘆。
這幾天受到的打擊,比他前面幾十年都多。
火翎赴死時,他被詛咒束縛的無力感,猶自銘心刻骨;
自己原本堅持的大道,卻被提醒有可能並不與天地兼容。
當然,雲中君老哥和岳父大人都是好意,他們在提醒自己,不要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像中。
「這個給你。」
神農在袖中摸出一隻玉符,遞到了吳妄手中。
「這是一門妙法,修心之用,也是鞏固道心之用,其名問心術。
接下來一段時日,你回北野也好,在人域也好,我都希望你能靜下心來,好好看一看自己。
也怪我,之前對你有太多期望,這定然也給了你諸多壓力。」
吳妄接過玉符。
不是,前輩您說這些話的時候,能不能別用這種『該吃吃、該喝喝』的眼神?
他真的!
「好了,我此前與帝夋較量了幾次,也要去調養幾日。
火翎的廟宇之事,由你最信任的霄劍監管,不必多擔心這些。
你詛咒破了?」
神農話鋒突然一轉。
吳妄老老實實點點頭:「當時這麼一用力,嗯,就破了。」
「那挺好,挺好。」
神農含笑應著,突然一隻大手對著吳妄的抓過來,以人皇的絕對實力強行鎮壓,將吳妄的脖子狠狠勒住。
「臭小子你給我記住!
你要敢對我女兒毛手毛腳,我非把你腿打斷!」
一旁光明正大偷聽的雲中君差點笑出聲。
吳妄奮力掙扎,但他很快就體會到了,自己跟至強者的實力差距,被老前輩穩穩鎖住脖頸,進行了親切且深刻的人身威脅。
哼,這老前輩不說,他都差點忘了。
他熊霸!
現在支愣了起來!
當然,當前最重要的事,還是搜查星神的記憶。
……
吳妄專門讓鳴蛇回了北野一趟,將小味精和林素輕一行自北野帶回人域。
金神的存在,讓他謹慎了許多。
雖然北野有母親的庇護,但母親身份畢竟太過特殊,而人域高手眾多,對先天神而言無異於龍潭虎穴。
不等精衛、素輕她們抵達,吳妄已是留下了一封簡單的書信,獨自開始閉關。
泠小嵐在西南域直接回返了玄女宗。
她需要處置好玄女宗此次出征的諸多事,對宗主稟告此行所得、所見、所聞,才能來吳妄身旁修行。
但她自會過來的,兩人分別時,用眼神做了約定。
吳妄盤坐在洞府內的靜室中。
他仙識掃過滅宗各處,見宗門內外還是如往昔那般,魔修的生活也不比仙宗修士們豐富多少。
此時滅宗宗主之位已傳給了妙翠嬌,但滅宗上下見到吳妄還是喊一聲宗主。
仙識朝更遠處散去,吳妄將仙識擴散到了極限,而後施展了馮虛御風,在不同的高度注視著大地。
大地是弧面的;
但這個弧的曲度是不固定的。
既,吳妄在百里位置看到天邊的時候,視線最邊緣位置下沉了百丈;
在高千里的位置,看天邊的時候,那裡還是下沉了百丈。
雲中君所說不錯,大荒就是天圓地方。
大荒天地與天外之地,處於一個平面的正反兩面,似乎也印證了陰陽大道的奧義。
吳妄心底思緒無比繁雜。
『自己當真有好好了解過這個天地嗎?就自大的說要去守護這個天地。』
『這種骨子裡的傲慢,是開飛船帶過來的嗎?』
吳妄笑了笑,拿出神農前輩給的問心術,仔細參悟了一陣,而後內視自身。
很快,他發現了些許不同尋常之處。
與金神鬥法、鳴蛇趕回來前,他突然多了許多鬥法的招數,每次出招的動作也是那般迅速、熟稔,彷彿每個動作都已經歷了千百次的錘鍊。
那才是他能正面壓制住金神的原因。
金神好戰,又善殺伐,她的戰鬥經驗在先天神中名列前茅,竟然會被他一個用槍也就打過幾架的半神壓制。
這明顯不合理。
自己那些戰鬥經驗是從何處來的?
吳妄道心輕顫,突然泛起了某種荒謬的猜測。
這不『自問』還好,稍微一開始自問,吳妄立刻尋到了諸多不對勁之處。
他情緒為何會出現異常波動?
他能被組織選中,在萬千志願者中最後脫穎而出,執行探索蟲洞的命令,心理穩定性是最高的加分項。
開飛船並不是一件很熱血的事。
尤其是一艘耗費了太多資源、承擔了太多渺茫希望的飛船,它的駕駛者,最重要的就是心靜手穩。
面對無限的未知,用有限的處理手段,尋找到自身犧牲的最大價值。
什麼時候都不能慌且保持理智,是他的基本能力。
吳妄對母親和雲中君說的那番話,其實是他自我剖析後,用『尋找原因』的視角,為自己找了個合理的理由。
但此刻,吳妄心底的那股狐疑泛起,就再也不能停下……
半個月後。
吳妄睜開雙眼,表情無比嚴肅。
他聽到了靜室之外,幾名美麗女子的交談聲;他心底突然泛起一種渴望。
出去拉拉她們的小手,做些親密的舉動。
他實在是,等這個牽手太久、太久了!
但吳妄強行忍住了。
因為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事關自身、事關未來,事關他的道,事關……
東皇太一。
心神沉降,吳妄的元神抬頭看向頭頂的星海,元神額頭衝出一點星光,砸入了那片星海中。
他原本的星辰道還在,只是被星神大道覆蓋了。
無數感悟迎面撞來,吳妄張開雙手接納著,感受著,同時將自身心神沉入了那一縷分神之中。
這次,他沒有猶豫。
若是幾個月找不到答案,那就幾年、幾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