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家族的盛衰 第四百五十六章 跳舞

陸林北與枚忘真離開楊宅時已近子夜,兩人告辭得比較早,還有更多客人流連不去,好像這是人生中最後一次聚會,參與者總想抓住一點什麼。

兩人乘坐同一輛車,另一輛以自動駕駛模式跟在後面。

聽陸林北說完,枚忘真立刻道:「這是陷阱,楊廣漢在為大王星做事,想引誘翟王星犯錯,與獨立軍糾纏在一起,給大王星提供動手的借口。」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

「楊廣漢這個傢伙——當無恥成為一種習慣,你甚至沒辦法對他生氣,換成別人,我會想如何報復,對他,我覺得正常。但是有一點奇怪,你放走裘新楊那些人時,他為什麼沒有加以利用?沒來得及嗎?」

「我猜那時候他還沒有為大王星做事。」

「楊廣漢更換主人的速度比地空飛船上天還要快。你打算怎麼應對?」

「我在想如何從中撈取一點利益。」

「你已經從楊廣漢那裡撈取不少利益,放走獨立軍這件事,夠楊廣漢恨你一輩子。」

「既然如此,我就更不用在乎他的感受,可以盡情利用。」

「哈哈,我喜歡你的態度。想出辦法了?」

「還沒有。」

「很危險,而且賭的不是咱們自己,還包括這裡的所有翟王星人。」

「咱們?」

「當然,難道你想一個人去冒險?我這麼努力地做『真組長』,總該得到一點回報吧?」

「你是頭兒,你說的算。」

「嗯,先要制定一個計畫。」枚忘真開始思考,比在聚會上要認真得多。

陸林北忍不住想,她究竟更喜歡哪種生活,是看上去輕鬆自在的「真組長」,還是瀟洒恣意的「真姐」?或許她用不著選擇,別人經過努力都未必能夠擁有的任何一種生活,她可以同時兼顧,還能做得很好。

關竹前嫉妒她是有理由的。

「首先要確定咱們想從中得到什麼。」陸林北說,他也在思考,而且有一個計畫雛形,只是漏洞太多,不想立刻說出來。

「沒錯,目標要明確。楊廣漢說他藏著一架地空飛船,會是真的嗎?」

「我說要提前查看飛船的時候,他沒有推脫,所以我猜真有這樣一艘飛船。」

「那為什麼大王星沒有立刻拿來使用呢?他們特別迫切地想要修復太空站,如果恢複星際交通,他們得到的好處最多。」

「我猜這艘飛船表面上完好,內里存在硬傷,沒辦法靠近太空站。」

「那麼地空飛船不應該是咱們的目標。」

「不能是真正的目標。」

「在陷阱里還有什麼東西值得咱們冒險?」

「沒有了,漂泊者小站與翟王星並非利益共同體,不值得拯救,而且他們也沒有那麼危險,那些家族子弟自救的同時,也能救下不少普通義工。」

「市長是大王星推出來的傀儡,無論如何不敢反抗,完全沒有爭取的價值。」

兩人同時陷入沉默,沒有商量,枚忘真將車開回無限公司的時候,陸林北一點也不意外,也沒有反對。

在辦公室里,兩人分別查看微電腦里的信息,偶爾聊上幾句,最後是陸林北想到突破點:「我想到一件事,大王星為什麼這個時候想對翟王星動手?」

「為什麼?」枚忘真配合道,懶得去猜。

「我猜大王星是要同時,或者接近同時,對翟王星和名王星一塊動手。」

「嗯?哦,有道理,大王星很喜歡『一網打盡』的戰術,對翟王星和名王星有可能又要打包處理。如此說來,他們的激光武器已經安裝得差不多,可以攻擊衛星了。」

「很有可能。」

兩人又同時陷入沉默,幾分鐘後,枚忘真道:「或許可以利用這件事取得名王星的信任,可是還有用嗎?大王星現在佔據絕對優勢,即便咱們與名王星結盟,再加上一個甲子星,仍然不是大王星的對手。」

「這是唯一的道路,至少比單打獨鬥更穩妥一些,名王星若能保住那三枚核導彈,希望還會更大一些。」

「咱們曝光了核導彈,現在又要想辦法幫名王星保住它們?這真是咱們軍情處的傳統作風。還有一個問題:名王星有核導彈,咱們有什麼?名王星絕不會與弱者結盟,誰都不會。」

「這是一個問題。」陸林北繼續查看信息,一條條刷新,沒有特別的目標,「翟王星有我。」

「哈,難得見到你這麼不謙虛。」

「我是另一個問題,而不是籌碼。」

「王晨昏的仇,名王星情報機構不會忘記,但是問題不大,情報機構還沒強大到能控制一切的程度,名王星的負責人比較理智,為了自保,會暫時放棄恩怨。」

「如果名王星能被說動,咱們可以拿太空站做談判籌碼。」

「太空站?你能將它控制住並且修復?」

「目前還不能,未來很難說。」

「又要玩虛張聲勢的遊戲?」

陸林北點點頭,抓到一手爛牌的人,唯一的選擇就是虛張聲勢。

「我喜歡。」枚忘真打個哈欠,伸個懶腰,發現自己還穿著晚禮服,笑道:「你知道現在幾點了?」

陸林北看一眼微電腦,小小地吃了一驚,「快要五點了!我記得咱們回來沒有多久。」

枚忘真起身,「時間就是在咱們發獃的間隙偷偷溜走的。我要去換身衣服,你可以找地方休息幾個小時,八點之前我會叫醒你。」

陸林北搖搖頭,「熬過最困的時候,現在已經不困了,我要查一點信息……我也得換身衣服。」

陸林北起身伸展四肢,居然真的不困,但也說不上精神煥發,腦子裡有一點混沌。

枚忘真突然轉身道:「陪我跳支舞吧。」

「嗯?」

「咱們穿得整整齊齊,參加了一場舞會,卻沒有跳過舞,會留下遺憾的。」

「我的舞技一直沒有進步。」

「我又不是老師,管你進步還是退步?機會來的時候,抓住它,老北,生活不是工作,沒有那麼多的揣摩與計畫,許多事情突然發生,又突然結束,沒頭沒尾,你得樂在其中,享受它的隨意,歡迎每一次意外。」

陸林北還想說點什麼,最後只是笑了一笑,走向枚忘真,準備接受「突然的邀請」。

「稍等,跳舞不能沒有音樂。」枚忘真在另一台微電腦里找出合適的音樂,回到陸林北面前,「你想過死亡嗎?」

「想到死亡會提升舞技?」

「哈哈,我是說……咱們的處境非常不利,再怎麼虛張聲勢,咱們也處於絕對的弱勢,大王星現在還講一點臉面,哪天真的撕破臉,咱們會像昆蟲一樣被輕易捻死。」

兩人隨著音樂舒緩地移動腳步,陸林北開始思考的時候,動作反而更自然,「黃上校就是被這個念頭壓垮的。」

「不止是他,幾乎所有人都已經被壓垮,或者將被壓垮,只是表現得不那麼明顯而已。我跟你說過,調查員們將精力花在黑市上,他們採購的商品當中,有一項是新身份。未雨綢繆,大家都在準備後路,只有你還在傻傻地做分析,甚至專門招募一名助手,你知道大家怎麼說這件事?」

「招募的事?不知道。」

「說你是『守門員』。」

「什麼意思?」陸林北完全沒聽懂。

「你沒聽過這個說法?」

「沒有。」

「某個機構或者某個公司,已經註定要被裁撤,但是不能完全撒手不管,總得有人站最後一班崗,完成裁撤,收拾亂局,被稱為『守門員』,不是球場上的守門員,而是實際意義上的守衛大門。」

「聽上去更像你,而不是我。」

「沒錯,他們也這樣說我,但是說得不多,因為我沒管那麼多的閑事,也沒像你那麼興緻勃勃。」

「我表現得興緻勃勃嗎?」

「每天來得最早,走得最晚,認真批複每一份文件,招募新人,腦子裡不停地進行分析,制定一個又一個計畫。」

「而且都是沒用的計畫,比如放走獨立軍,除了讓我得罪楊廣漢,迄今沒獲得任何回報。」

「楊廣漢那種人,得罪與討好沒有多大區別,該出賣你的時候,他總會出賣,該籠絡的時候,也不會有任何為難。總之你表現得就像那些『職業守門員』,明知道是在作『送終』的工作,還是一絲不苟,好像還能起死回生似的。」

「原來我在大家心目中是這種形象。」

「但是大家也很佩服你,我也一樣,別人都被壓垮的時候,唯一挺直身軀的人,值得尊重。」

「也可能是我比較傻。」陸林北笑道。

「什麼是聰明,什麼是愚蠢,現在不是做出定論的時候。」一曲結束,枚忘真跳舞的興緻已經得到滿足,鬆開手,走向門口,「那就來一場虛張聲勢,比咱們之前做過的每一次都要誇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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