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四節

柏原嘆了口氣,笑了笑。

「這樣啊,那就沒法了。」

「搜查工作就拜託你們了。」功一禮貌地低下頭。

目送著柏原離開後,功一躺在床上,反覆咂摸著剛剛的對話。

「可能背後有人引導著警察的行動——」

沒想到居然會有人這麼考慮。他還以為線索也好,什麼都好,只要找到和案子有關的東西,警察會高興地跳起來,然後以此展開搜查呢。

看來柏原還沒有明確的根據,單憑直覺就一眼看穿整個事件,真不愧是經驗豐富的警察。

或許柏原已經在懷疑那個引導警察的人就是功一。為了驗證自己的懷疑,他才特地跑來。不過,他應該空手而歸了,功一有不輸專業的自信。

關鍵的是懷疑手邊線索的警察是不是只有柏原一人。倘若指揮搜查工作的警察和他想法一致,功一他們的計畫必然功虧一簣。不,不止如此,警察可能還會著手搜查那個背後操控的人。

柏原臨走時的話又在功一耳邊響起。假使他已經看穿一切,他的那句「別再做這些了。」可能另有深意。

越想越覺得腦子一團亂,功一抱著頭翻了個身。這時,他聽到門鎖開動的聲音。功一驚得坐起來。

門緩緩被推開,泰輔往屋內探了探。

「沒事了?」他小聲問道。

「嗯。」功一從床上走下。

「注意到警示燈了?」

「差點就開門進來了,還好靜注意到了。」

靜奈緊隨泰輔走進屋內。她似乎還是去戶神家的那身裝扮,從頭到腳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柏原警察來過了。」功一說。

聽罷,泰輔露出不安的神情。

「問我有沒有和你取得聯繫。我說還沒有。」

「還有呢?關於搜查進展,他說了些什麼?」

「現在還沒有決定性的證據。需要物證。」

「那不是配合得天衣無縫嘛。電話里也說了,靜做到了,食譜計畫成功了。」

功一點點頭望向靜奈。

「靜,幹得好。很辛苦吧。」

「小菜一碟。」她聳聳肩,「和以前的工作相比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找準時機把筆記本藏起來。比騙錢容易多了。」

望著逞強的靜奈,功一胸口一陣抽痛。雖然她的妝容比平時精緻幾分,然而臉上毫無光彩。

「現在,我們只需等警察搜屋子即可。」不同於靜奈,泰輔的聲音充滿了興奮,「一切都在哥哥的預料中。」

功一扯出笑容,答道:「沒錯。」他將不安藏在心底。

正在萩村大口喝著生啤的當口,穿著夾克的柏原走進店內。萩村坐在位置上向他揮了揮手。

「辛苦了。」說著,柏原在對面坐下。用手巾擦拭了手和臉後,他向女服務員點了生啤。

「今天去哪了?」萩村問道。

「查其他案子,跑了趟東京。」

柏原的啤酒送到了,兩人無言地乾杯。

「你呢?有進展嗎?」柏原問道。

萩村唯有耷拉著臉。

「坦白說,顆粒無收。追溯徹查了戶神在櫻木町開店時的人際關係,找不到他和』有明『的牽連。從有明夫婦著手調查也找不到和戶神的關聯。完全鑽進死胡同了。」

「也就是說,兩邊都一無所獲,果然只有那個賭博組織了。」

萩村點點頭。

「』SUNRISE『咖啡屋。戶神和有明幸博肯定在那裡認識的。問題是那之後。兩人究竟談了些什麼。雖然我覺得肯定有證據,不過再怎麼說都過了十四年啊。」

柏原伸手拿起毛豆。然而,他沒有放進口中,而是放在指間把玩著。

「那個指紋怎樣?核對過案發現場採到的指紋和戶神的指紋了?」

萩村還是只能垂頭喪氣應對,他喝了口酒,搖搖頭。

「鑒證科仔仔細細核對過了,不過還是對不上。戶神很可能只有案發當天造訪過』有明『,作案時戴著手套吧。」

「那太可惜了。磯部先生怎麼說?」柏原問的是萩村的上司。

「他覺得目前為止還不能行動。就算想逼他自首,手邊的材料也太少了。」

柏原終於把毛豆放進口中。他喝了口酒,長長嘆了口氣。

「遺體還沒找到啊。」

「遺體?」

「潛進DVD店的小偷的遺體。划船到了海中央,然後消失不見了。」

「啊,說起來還沒呢。沒聽說有找到漂浮的遺體。嘛,大海無邊無際嘛。」

「葬身魚腹了嗎……又或者,本來就沒有這樣一個人。」

「什麼?」萩村問,「什麼意思?偽裝自殺嗎?」

「不,沒什麼。」

「就算他偽裝自殺還偷生著,也對我們無益。他不可能知道贓物的意義吧。」

「但是,我還是想見見那小偷。」柏原說,「沒有人來認那封遺書吧。」

「在岸邊找到的遺書嗎?沒有吧。沒聽人提過。」

「這樣啊。」柏原輕輕點頭。

為何事到如今,他還在意那小偷呢,萩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誠然,他們從贓物中接二連三地有了新的發現,現在磕磕碰碰找到了可疑的戶神政行,然而小偷和「有明」那案子應該毫無關係吧。

「你怎麼樣?有什麼進展?」

聽到萩村的提問,柏原立刻搖搖頭。

「剛剛也說了,幫其他案子收爛攤子。根本沒有自由查案的時間。」

「這樣啊。」

「瑣碎的案子層出不窮,煩死了。上頭也只會處理些簡單的案子。署長以前從沒關心過這些案子。反正過了時效也不是他的責任。」

柏原的口吻中滿是對不支持自己的上司的嘮叨,然而,萩村覺得他對這個案子的熱情似乎消失殆盡了。今天在店裡碰頭也是萩村主動提出的。

「說起來,你去那店吃過東西嗎?」柏原問。

「哪家店?」

「』戶神亭『。離你工作的地方不是很近嗎?」

「啊……沒,沒去吃過。」

「這樣啊。」

「這個怎麼了?」

「沒,只是覺得去吃一次也不壞。聽說主打是牛肉丁蓋澆飯。」

「好啊。隨時奉陪。」

柏原點點頭,一飲而盡。他叫來店員,追加了刺身拼盤和生啤。

望著這樣的柏原,萩村暗自覺得他果然和以往有所不同。

眼睛剛剛睜開,手機便響了。不,應該說這個聲音吵得她睜開了雙眼。早知如此,應該關機的,靜奈後悔道。至少應該調成振動。

手機頑強地響著。煩死了,她用毛毯蒙住臉,想要杜絕這聲音。

聲音終於停了,靜奈從毛毯中探出頭。今早開始頭就昏沉沉的,也難怪了,誰讓她每晚都獨自啜飲紅酒到深夜。

慢吞吞地從床上爬起來,撿起落在地上的手機,看了一下來電顯示。知道電話是行成打來後,她心裡一陣抽痛。同時,胸口宛如燃著一盞燈,暖堂堂的。

前往他家拜訪是在四天前。那晚,靜奈發了封致謝的簡訊給他。行成很快就回了簡訊,問她何時能夠再見。靜奈回他:「知道今後的安排馬上就告訴你。」

最近一次收到行成的簡訊是在昨晚。他罕有地態度積極,寫著希望能夠盡量抽空早點見面。靜奈簡短地回了句「知道了。」

接著就是今天的電話。也許他覺得簡訊不太方便。

「遠赴加拿大前想好好見一次。」——前往戶神家的路上,行成如是說。靜奈有預感他要求婚。當然,她想見他,也想聽他的求婚。只是一旦聽到這些,離別時將會愈加痛苦。

隨手把手機扔到床上,她拖著沉重的步伐來到冰箱前。冰箱上擺滿了空酒瓶,三瓶紅酒,六罐啤酒。空酒罐骨碌骨碌跌落在腳邊。

從冰箱里拿了瓶水,直接喝了口。靜奈嘆著氣環顧屋內。地板上到處散落著脫下的洋服、餅乾袋等。說起來最近一直都沒有打掃呢,靜奈想道。然而,她完全沒有要好好收拾一下房間的心情。別說打掃了,就連衣服她都懶得換。

垂死狀拖拉著身子爬回床上時,手機再次響起。伸過手,看了眼來電顯示,是行成。

極度討厭給人添麻煩的行成居然會如此有毅力地打來電話,真少見。恐怕他是下定決心按下通話鍵的吧。她的眼前浮現了表情僵硬的他拿著手機的身影。

靜奈按下通話鍵。「喂。」她努力裝出明朗的聲音。

「高峰小姐嗎?是我。戶神。太好了,終於打通了。」

「前幾天多謝了,非常具有參考價值。」

「是嗎……那個,現在方便嗎?」

「嗯。那個,稍微一會的話沒問題,怎麼了?」

「正如簡訊上所寫的,我有急事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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