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回穿梭在兩人消失的那條路上,高山到處都找不到他們的身影。他眺望著鱗次櫛比的飲食店,絕望地抱著頭。也許她正坐在某家店裡。也許她只是和志穗相似的陌生人。但是,萬一是她的話……
雖然心裡告訴自己要放棄,高山仍然沒有離開的意思。他來回走著,暗暗期待可以見到她。
最後,足足找了三十分鐘,他回到了自己的車上。他的甲殼蟲上貼了張違章停車的罰單。
穿過玻璃門時,萩村有些許緊張。穿著做工考究的套裝的女性笑容滿面地迎接他的到來。
「歡迎光臨。您預約過嗎?」
「不,不是來吃飯的。我來找戶神先生。」
啊,她瞭然地點點頭。
「您是萩村先生吧?」
「嗯。說好9點到的。」
「了解。戶神剛剛知會過我們。請在此稍等片刻。」
她指著一張小桌子。想必是客滿時等待空位的休息座,真不愧是受歡迎的店啊。
坐到座位上,他打量了番四周,這兒擺放的家居似乎是外國古董,而刷著灰泥的牆壁給人強烈的和風感,似乎自信地彰顯著洋食是日本的飲食文化。
約摸一個小時前,「希望撥冗配合調查。」萩村打電話給戶神政行如是說道。他希望接他去縣警局本部一趟。戶神沒有詢問緣由,約好九點等在「戶神亭」總店。口氣中毫無輸人之感。
沒多久,戶神出現了。白襯衫外面套了件茶色的短外套。沒有系領帶。
「久等了。」
「沒,工作中叨擾你了。」
店前的馬路上停了輛車,不是警車。柏原正坐在駕駛席上。他一看到萩村和戶神走出,便下了車,低頭致意。
「前天實在抱歉。」
「沒什麼。說起來,還有什麼問題?」戶神來回打量著柏原和萩村。
「嗯,有件事必須核實一下。」柏原說。
「什麼事?」
「這個,到警局再細談吧。請。」說著,柏原鑽進車內。
戶神坐在後車廂,萩村坐在副駕駛席。為了不讓戶神感覺自己好像被當作嫌疑犯對待。
從「戶神亭」總店到縣警局不足十分鐘的車程。一到那兒,他們就把戶神帶到事前準備好的會議室內。
「還是第一次到這裡啊。」戶神掃視著四周慘白的牆壁。
「想喝些什麼?」萩村問道。
「不用了,說起來,要事是?」
聽到戶神的催促,柏原朝萩村輕輕點了點頭。萩村把放在房間角落的紙袋拿到桌上,取出裡面的物品。上次的那個罐子。
「又怎麼了?」戶神緊皺的雙眉浮現了焦急的神色。
「前天問過你有沒有見過這東西。」柏原說,「你當時說沒見過。這個答案還是不變吧?」
「不變。沒見過這東西。怎麼了?」
柏原探過身子。
「戶神先生,請老實交代。真的不知道嗎?」
「不知道。」戶神搖搖頭,「為什麼懷疑我?」
「我們也不想懷疑你,只是有證據證明你曾觸碰過這東西。」
「證據?」
「指紋。放在罐子里的金錶上查出你的指紋了。」
不,柏原揮了揮手。
「這種說法不恰當。正確來說,放著金錶的塑封袋上的指紋和手錶上的指紋一致。」
「塑封袋上的指紋……嗎?」戶神的表情愈發僵硬了,然而,他挺直的腰桿毫無動搖。
「還記得給你看金錶的時候,你伸手拿起塑封袋嗎?為了避免直接接觸,我們在證物外面都套上了塑封袋。造訪你家時,萩村君戴著手套。當時套著的塑封袋是新的,上面沒有任何人的指紋。我們親眼看到你拿起它,所以塑封袋上的指紋很可能是你的。當然,也可能哪裡出錯了。確認是必要的。稍後,我們想正式採集你的指紋樣本,沒關係吧。」一口氣說完後,柏原等著對方的反應,聚精會神地凝視著戶神。
戶神咬緊嘴唇,視線飄向糖果盒。眨了兩次眼後,他有反應了。
緊閉的唇張開了。
「當然我無法拒絕採集指紋吧。」
「有什麼特別理由嗎?」
不,不,戶神搖搖頭。
「算是沒問題吧。不過,我很困擾。為什麼會演變成這種局面?」
「金錶上沾著戶神先生的指紋,我們不想漏過這點證據。」柏原說,「和前天你說的話矛盾。」
「你這麼說,我的答案還是一樣。這個糖果盒也好,這隻金錶也好,我都沒見過。」
「但是你如何解釋上面的指紋?」
「所以,我無法解釋。指紋大概是我在哪裡不小心碰過沾上的。不過問我具體時間地點我也答不上來。沒印象了,或許這麼說最貼切。」戶神對應自如,口吻中絲毫沒有猶豫。
這個如果是演技他太強了,萩村在旁邊聽邊想。
「但是,戶神先生,藏匿場所是天花板內。放在這麼特別的地方的東西,我們不覺得你會忘記。」柏原問道。
「所以,不是我放的。」戶神斬釘截鐵地答道,「還是,你們從這糖果盒上找到我指紋了?」
「不,這個……」
「看吧?」戶神邊望著罐子邊繼續,「至於手錶,我可能在哪裡無意中碰過,但把罐子藏在天花板內的是別人,這樣想不是更合情合理嗎?」
這個人可怕地冷靜,萩村想。確實,關於為何罐子上沒有他的指紋這點,他們也百思不得其解。
柏原從西裝內側口袋拿出一張照片,放在戶神面前。照片上是兩個人。遇害的有明夫婦。似乎是出席某人的結婚典禮時拍攝的照片,幸博穿著禮服,塔子穿著短袖和服。案發後,萩村手裡也有一張這照片,用來到處打聽調查。
「見過照片上的人嗎?」柏原問。
戶神摸出眼鏡,戴上後伸手拿起照片。萩村看到他的眼睛猶如看到刺眼的光,瞬間眯了起來。
「誰啊?」
「是誰都無妨。一對夫婦。十四、十五年前的照片了。」
戶神盯著看了十來秒,搖搖頭,脫下眼鏡。
「抱歉,我不認識。」
「那位男子就是手錶的主人。」柏原說,「你碰過手錶,但又不認識主人,這算怎麼回事?」
「剛剛不都說過了嗎?我連哪裡碰過都不記得了。」
戶神的表情中連一絲不安都沒有。萩村本來還預想他至少會泄露些許慌張,結果大失所望。
柏原嘆了口氣,拋了個眼神給萩村,徵詢他的意見。
萩村考慮片刻後說道:
「住在櫻木町時,去過橫須賀嗎?」
「橫須賀……嗎?去過兩三次吧。」
「去幹嗎?」
「也沒什麼要事,只是去兜風。」
「最後一次去是什麼時候?」
「讓我想想,是什麼時候呢?」戶神在胸前抱起雙手,苦思冥想道,「兒子還是小學生時吧,有20來年了。」
「那裡沒有熟人嗎?」
「沒有。」戶神搖搖頭。
萩村向柏原點頭示意,告訴他自己問完了。
柏原笑著望向戶神。
「謝謝。如果以後想起些什麼,請第一時間聯繫我們。」
「我覺得不可能發生這種事,不過,好吧。」戶神有些迷惑地說著,隨後,他再次望向警察,「我可以問點問題嗎?」
「什麼?」柏原問道。
「那個屋子……就是櫻木町那間遭竊的屋子。這罐子是從那裡的天花板內偷出的?」戶神望了望桌上的糖果盒,「那個小偷捉到了沒?」
萩村和柏原對視了一眼。
「還沒捉到,怎麼了?」柏原說。
戶神詫異地張大嘴巴,來回望著兩人
「沒有捉到……?那為什麼糖果盒會在這裡?」
「啊,這個啊。」柏原揚揚手,「這個罐子是在一輛被丟棄的失車上找到的,和其他贓物一起。」
「其他贓物也藏在天花板內?」
「呀,不是。在其他地方。」
「那麼,為何你們如此肯定這罐子是從天花板內偷出的?」
「證據告訴我們的。詳情我無法告知。」
聽到柏原的回答,戶神一臉不解的樣子,他在胸前抱著雙手,低頭沉思著。
「有什麼在意的嗎?」萩村問道。
「沒,只是在想究竟是什麼時候放到那裡的……」
「什麼時候……在意這個嗎?」
「沒錯。肯定是我碰過那手錶後。」戶神凝神思索著,隨後他點點頭,「嘛,算了。說起來,可以快點採集指紋嗎?」
「我去叫負責人。」萩村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