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七節

萩村陷入了沉默,他也有同樣的感覺,所以無法反駁。

「糟了糟了,該怎麼向上級報告呢?頭痛啊。」柏原撓著混雜著白髮的腦袋。

約好見面的地方是在距離青山大道有段距離的某家咖啡屋。店內用了不少木頭,坐在凝聚的燈光下覺得暖烘烘的。靜奈第一次來這裡,她心想果然是行成喜歡的氛圍。座位並不是整齊地擺放著,考慮到不和同排的顧客對上眼的尷尬。她想起行成談到「戶神亭」在櫻木町時的那段記憶。相當多的柱子給顧客們帶去安心感。行成不管何時總是能設身處地地為他人著想,靜奈深信這點是天生的秉性,並不是後天的養成。

破天荒,行成掐著約定的時間才到達。他一臉抱歉地小跑過來。

「抱歉,要調查些事,比想像中還要費事哎……」

「沒事,別放心上。和料理有關嗎?」

「不,不是的……」

服務員來了,行成中斷了談話,點了杯冰咖。

稍後,他們要去麻布十番店的「戶神亭」。終於,新的牛肉丁蓋澆飯研製成功了,他想讓靜奈試吃。

「高峰小姐,以前你在橫須賀住過吧。」

聽到行成的提問,靜奈嚇了一跳。她心懷戒備地笑道。

「我說過這個?」

「你不是提到過朋友的事嘛。洋食屋的女兒。名字應該是叫矢崎靜奈小姐吧。那家店在橫須賀對吧,所以,我想高峰小姐當時也住在橫須賀。」

從行成口中聽到自己的真名,靜奈覺得心跳一陣加速。這種感覺,並沒有讓她不快。

「因為父親工作的關係,小時候在橫須賀住過。」

「這樣啊。我雖然在橫濱出生,不過沒去過橫須賀呢。對了,想得起朋友的洋食屋的地址嗎?」

聽到這個問題,靜奈神經緊繃。不知道他為何又舊事重提,必須要小心應對。

「抱歉,過了太久……這家店怎麼了?」

「不,其實想要調查的是某家洋食屋,那家店也在橫須賀。因為某個意外,店主和夫人都過世了。沒記錯的話,你朋友矢崎小姐的雙親也過世了。有太多共同點了,所以我想核對一下店名。」

聽著行成緩緩道來,靜奈感覺到自己心裡壓著的石頭越來越大,連呼吸都覺得艱難,她拚命忍耐著,維持著臉上的笑容。

「在調查的洋食屋叫什麼名字?」

「』有明『。片假名寫的』有明『,朋友的店叫這個嗎?」

靜奈微微覺得有些暈眩,但是,她不能流露心底的狼狽。思索片刻後,她輕輕搖了搖頭。

「不是這個名字。更加西式一點……好像是洋文。」

「這樣啊,那只是單純的巧合了。嘛,那家』有明『的店主名字好像也叫有明,想起是我想多了。」

「橫須賀的洋食屋挺多的呢。」靜奈伸手拿起茶杯,努力剋制眼看就要顫抖的手。

據功一說,警察已經盯上「戶神亭」了。這樣的話,警察可能已經找過戶神政行。否則,行成怎麼會調查「有明」呢。

靜奈切膚地感受到一切正都朝著目標全速前進。想起這點,她內心深處隱隱作痛。當然,她察覺到了自己的真心。

「啊,對了,上次那事我跟父母提過了。請不要拘束過來吧。」

一瞬間,靜奈不知道他在說什麼。意識到是指參觀戶神家這件事時,身體彷彿通過一股電流,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

「覺得我很厚臉皮吧。」

「沒這回事。不過,沒什麼可招待的,別覺得有刺啊。」行成露出了惡作劇的表情。

靜奈心情百般交集。一方面,她很高興有機會實施功一的計畫,另一方面,距離最後的見面越來越近,她感到莫名的焦慮。同時,可以造訪他家的喜悅感也孕育而生。

「我們走吧。」行成拿起賬單站了起來。

望著走向櫃檯的他的背影,靜奈回想起功一他們的責問。「你是不是真心愛上戶神行成了?」功一的質問一針見血。

就算沒有血緣關係,哥哥畢竟是哥哥啊。就連靜奈自己也是最近才察覺自己的心意。不,應該說早就察覺到了但是一直逃避著。

雖然保證過會完美處理好這事,但是功一他們顯然沒有完全放心。或許,他們現在仍在擔心著,究竟靜會不會像個專業演員,摒除自己的心情,按計畫行動。

她不想背叛他們的信任。從小時候起,他們三人就發誓要為父母報仇。怎麼能因為一時的意亂心迷導致全盤皆輸呢?

這個男人——望著行成的背影,靜奈告訴自己:

這個男人是殺死自己父母的殺人犯的兒子。

從咖啡屋走出,行成攔了輛計程車。高峰佐緒里先行乘坐上去,行成隨後也坐了進去。車子駛向麻布十番。

「很期待新店的牛肉丁蓋澆飯哦。究竟會是什麼味道呢?」車子發動時,佐緒里問道。

「這點請親自確認一下,我挺有自信。」

「不過,讓我這種外行試吃也說不出有用的感想,幫不了戶神先生你們的。」

行成笑著搖搖頭。

「吃到真好還是沒吃就好了,聽到這些就夠了。請不要多慮,客套話才是我最不樂意聽到的。」

「這麼一說,壓力好大啊。」

「嘛,不要有壓力,放鬆點,吶。」

嗯,她點點頭,隨後,表情嚴肅地望向窗外。似乎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

行成隱隱覺得今天的她有些反常。表情比平常僵硬,有些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感覺。

最初並非如此,途中才突然變成這副樣子。就是從行成提起「有明」洋食屋後。

或許,沒有提及店主夫妻雙亡的事比較好吧,他想到。這些話也許觸及佐緒里想起朋友的父母雙亡的傷心往事了吧。他不斷懊喪著自己太神經大條。

行成開始調查「有明」的契機是前天警察的突然造訪。他們沒有交代搜查的目的,讓他心裡有些疙瘩。

在櫻木町的家裡找到的那古舊的糖果盒,究竟是什麼?為什麼裡面放著「有明」洋食屋店主的手錶這件事如此重要呢?一心想要弄清這些,行成便試著開始調查。他輸入「有明」和「洋食屋」,試著在網上檢索新聞報道。

結果馬上出來了。十四年前的報道。

讀完內容,他啞口無言。上面記載著強盜殺人事件這樣過激的事。

他終於明白警察為何咬著糖果盒不放,不,應該說咬著金錶不放。他們懷疑那罐子是從現場偷出的。也就是說,他們覺得把罐子藏在天花板內的人就是兇手。

對於警察而言,這麼考慮似乎合情合理,但是,行成覺得他們完全沒有理由懷疑政行。政行沒有襲擊橫須賀的洋食屋的動機。而且,最關鍵的是他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即使總有一天會真相大白,行成連一分一秒也無法忍受父親被當作嫌犯。

「那個……怎麼了?」

行成陷入沉思時,佐緒里一臉擔心地問道。

「啊,抱歉。」他扯出笑容,「稍微在想些事。」

「有什麼麻煩事嗎?」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你露出這樣的表情啊,眉頭都皺緊了……」

啊,說著,行成用手指撫了撫眉間。

「抱歉,板了張臭臉。也沒有那麼困擾啦。」

「果然新店開張要考慮的事情堆積如山啊。這種時候還提出要去你家參加這種無理的要求,實在抱歉。如果覺得為難,請直說。」

行成慌慌張張地擺擺手。

「沒有這回事。剛剛我也說過,父母已經應允了,請別擔心。」

「這樣就好了。」

望著微笑著佐緒里,行成自責道:我究竟幹了些什麼。明明在擔心她的異樣,居然反過來讓她擔心了。

不知道還能和她這樣出來見面幾次,居然在約會的時候走神。

是啊,也許再也見不到她了……

行成意識到自己深深受她吸引。當然,最初他並無二念,只是單純地想要聽取年輕女性的意見,但現在不同。他想見她,找各種各樣借口見她。今天的試吃會也是其中之一。比起想聽聽她的意見,他更想讓她品嘗自己的用心之作。而且最為重要的,他單純地想見她。

這個她馬上就要去國外了。他雖然打從心底里想挽留她,但是一想到自己根本就沒有資格便作罷了。

「怎麼了?」佐緒里歪著頭問道,因為行成正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的側臉。

「呀,沒什麼。」行成慌忙抽回視線望向前方。

這時,他們乘坐的計程車正停在十字路口。

邊看著紅燈,高山久伸邊打了個哈欠。他正從公司趕回家。車子是兩年前買的大眾的甲殼蟲。他相當中意這鮮艷的黃色車身。

高山在遊戲機公司工作,近幾天由於新開發的軟體,連續在公司加班加點,現在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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