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節

昨天,他帶著妻子和還是小學生的兒子回了趟靜岡老家,父母已經三年多沒見過孫子了。

「家族活動啊。真佩服呢,我都好幾年沒家族旅行了。嘛,老婆和女兒也不願和我一起出去吧。你自己也當心點。」

「小心點?什麼事啊?」

萩村問道,磯部思考片刻露出了苦笑。

「這也不懂?讓你不要落到我這個地步。好了,說正題吧。前天半夜,橫須賀警署接到報警,說在馬堀海岸發現可疑車輛。地域課的警察前去察看,發現那裡停了輛白色的小型汽車。」說著,磯部取出一張照片給萩村看。以堤壩為背景的照片上是輛四四方方的車。

「這輛車怎麼了?」

「從車牌號查到車主報失過,停在橫濱的路上被偷了。事實上,這輛車的車鎖被整個卸了下來,直接連上了電線。」

「然後呢?」萩村催促道。抓偷車賊並不屬於他們的職責範圍。他現在所屬的是神奈川縣警本部搜查一課。

「關鍵是車上發現的遺留品。大量的DVD和一隻古老的包。」

「DVD?」

「成人DVD,不屬於違禁物。只是隨處可見的普通AV罷了。還有,橫須賀的同事注意到了一樣東西。我還沒見過實物。」

萩村不由自主地放鬆了。

「那麼,我負責調查什麼?」

「別這麼心急。現在才開始切入核心,DVD沒有問題,不過打開那個古老的包,發現了這個。」磯部拉開抽屜,取出幾張照片。

萩村拿起其中一張,照片上是一隻四角罐子,蓋子上畫著糖果。

「糖果盒?」

「嗯。當然,裡面放的不是糖。」磯部把幾張照片並排放著。一張一張上分別是錢包、手錶、粉餅盒和口紅,口紅的蓋子不知為何不知所蹤了。

「這麼說對主人很失禮,不過都是些沒用的東西啊。」

「沒錯。但是,橫須賀警署從失車上只發現了這些零碎的東西,抱著或許其中藏著什麼線索的想法,他們開始著手一個一個調查。然後,發現了意想不到的事。」磯部拿起手錶的照片,是只金色的手錶,「看看這裡,注意到些什麼了嗎?」

萩村凝視著照片,相當古舊的手錶,看上去並不是高級貨。

「怎樣?」

「沒什麼特別的……這個怎麼了?」

「那麼,這張呢?」磯部抽出另一張照片。

還是手錶的照片,但是這張拍的是手錶的背部,上面雕刻著一些文字。萩村湊近了仔細端詳著。

「慶祝有明新店開張」他讀道。

「有明?」不由自主地小聲重複著。

「想起些什麼了?」磯部笑道。

「是那個』有明『吧。橫須賀那家洋食店……」

「還不清楚。橫須賀警署已經在調查製造商和出售店了,答案是遲早的事。」

「系長,如果』有明『是那家店的話……」

磯部伸手制止了萩村氣勢滿滿的話語。

「冷靜點。我知道你很在意那案子。不過,不要先入為主了。抱著這種心情會影響辦案的。先去趟橫須賀警署吧。」

「了解。」

回到位置上,他抖擻抖擻精神準備出發,感覺自己的身體開始發熱。雖然知道要冷靜,看來相當困難呢。臨近時效、快要死心的案子居然意想不到地有了線索。

走出縣警本部,萩村拿出手機,邊走邊撥通電話。

「喂,聽說了啊。」接通電話後,柏原說道,似乎預料到萩村的電話。

「嗯,聽說了,嚇了我一跳。怎樣?是有明幸博的手錶嗎?」

「還不確定。不過,依我看,可能性很高。除了手錶,你知道還有口紅吧。」

「看過照片。」

「問過口紅的製造商,那款口紅十三年前已經停產了。還有,那個糖果盒現在也沒得買了。最後一次販售是在十六年前。」

「好久以前啊。」

「我考慮了一下,或許這些都被好好保存在罐子里,至少有十三年沒人碰過。這麼說來,手錶可能也是出於某種理由一直被放在罐子里。」

萩村感覺自己的心跳越來越猛烈,他明白柏原的言下之意。

「手錶可能是當時被偷掉的。」

「現在下結論還為時過早,上頭這麼警告的哈。」柏原低聲笑道,他也和萩村一樣,壓抑著興奮急躁的心情。

「找到手錶的製造商了?」

「嗯,是瑞士貨,也去代理店調查過。不過,之後就困難重重啊,店裡都下櫃二十年了,沒留下詳細記錄。」

「手錶也這麼古老啊。」

「那家』有明『新店開張時的東西,當然很古早。」

「對啊。」拿著手機,萩村點點頭。

「必須想盡辦法確認一下,手錶到底是不是有明幸博的。」

「關於這個,我有條線索。其實,我現在正要去見他,方便的話,你也一起吧。」

「見誰啊?」

萩村問道,柏原賣了下關子,說道,「有明功一」。

約好見面的場所是在品川站附近的賓館。和先到橫濱站的柏原匯合後,他們在大廳的休息室等著有明功一的到來。趁著這段空隙,萩村知道了自從四年前在橫濱掃蕩了賭博組織後,他們偶爾會聯繫聯繫。

「確實當時發現有明幸博的名字時,我們都為之一振,以為終於有望破了這案子……」

「賭博組織那裡一無所獲。聽說那些傢伙好像因為收不到有明的欠債都鬧翻了。」

「那個時候和有明功一取得了聯繫?」

「關於他父親賭博的事情詢問了些情況。結果,他什麼都不知道。我個人也想告訴他案子的進展情況。」

「原來如此。」萩村點點頭。

四年前的那時,他已經調到現在的工作場所。雖然因為賭博組織的事件,暫時加入了「有明」案子的搜查工作,但是,他腦海中完全想不到這些孩子。

看著正在喝咖啡的柏原,萩村暗暗感嘆道這個人變得和藹了。過去他不是那種會如此體恤遺族心情的人啊。

大概無法忘懷兒子的事情吧,萩村猜想著。柏原的兒子動了幾次心臟手術,最終還是去世了。萩村至今都無法忘懷他知道這個消息時的表情。他蹲在地上,不停喃喃自語著,那聲音猶如在地獄受酷刑的亡魂發出的痛苦呻吟。

「喔,他來了。」

萩村轉過身。身著茶色外套的年輕人推門而入。瞬間,他沒認出他就是有明功一,四處張望了一番。視線再次投向那年輕人時,他那憂鬱的眼神和少年時代的表情重疊了。

「好久不見。」功一禮貌地低下頭,聲音截然不同了。

「還記得我嗎?」萩村問。

「當然,萩村先生。」說著,功一露齒一笑。

待他坐下,他們喊了服務員,萩村和柏原的咖啡杯都已空空如也了。

功一正在東京的設計事務所工作。好像和弟弟、妹妹沒有聯繫了。功一解釋道,他們從孤兒院出來後就失散了,現在僅僅是獨自過活就相當力不從心。

萩村的腦海中浮現出他們三兄妹小時候的模樣,當時還祈禱他們能夠互相鼓勵、互相扶持地生活。現實果然沒有這麼圓滿,他心痛地感慨道。

「想讓我看的東西是……?」寒暄了番近況後,功一望著柏原問道,看來他還不知道詳情。

嗯,柏原點著頭把手伸進西裝內側口袋,取出裝著手錶的塑封袋,放在功一面前。

「有印象嗎?」

「可以碰嗎?」

「隔著袋子的話。」

功一伸手拿起塑封袋,凝神端詳著裡面的手錶。萩村期待著他露出吃驚的表情。但是,他希望落空了。功一隻是微微斜著頭,露出疑惑的眼神。

「這是什麼手錶啊?」他問道。

萩村看看身邊,柏原的表情沒有太大變化。不過,他應該和萩村一樣失望。

「看看手錶的背面。」柏原說,「可能有些難以分辨,上面寫著有明,還有慶祝新店開張。」

翻過袋子,看著背面的功一瞳孔有些放大。

「我們推想是不是你家的東西,換言之,是不是你父親的手錶。」

聽著柏原的話,功一瞬間忘記了呼吸,隨後,他似乎陷入了沉思,眉頭緊鎖。

「不是嗎?」萩村問道。

功一閉上眼睛片刻,隨後,再次仔細端詳起手錶。

「說起來,聽說過收到手錶的事。但是,我不確定是不是這個。」

「誰送的?」柏原問。

「應該是同學吧,好像是中學時代的同學一起湊錢買的……」

「你父親是哪所中學的?」

「讓我想想,大概……是當地的公立中學吧。」

「這個馬上可以查到。」萩村對柏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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