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節

看到泰輔往紙箱里塞模型戰車,功一一把拿了出來。

「你剛剛放過高達模型進去了,忘記玩具只能拿一個嗎?」

「但這個是爸媽最後買給我的……」

「那麼把高達模型放回去。不是說過要盡量減少行李嗎?」

「我只要高達和這個,拜託了。」泰輔雙手合十,懇求著。

「不行。把空間留下來放衣服。沒有玩具也不會怎樣,可是沒衣服穿就慘了,誰也不會給你買了。」

泰輔受傷地低下頭,從紙箱中拿出高達,和戰車對比一番後,把高達放回了箱子,戰車放在了寫字檯上。

功一抽回注意力,繼續手邊的收拾工作,他把內衣、外套、學慣用品等一一塞進紙箱。還要收拾靜奈的行李,東西相當多。

靜奈躺在床上,並沒有睡著,只是在鬧彆扭。對她而言重要的東西有兩樣,兔子玩偶和大象枕頭。功一讓她二選一,她就哭了。

其實功一也想讓泰輔和靜奈帶走自己的寶貝。他無法想像孤兒院的生活,但是,他知道等待他們的決不可能是快樂無憂的日子。恐怕到時候有許多需要忍耐的地方。那時,這些充滿回憶的玩具可能會帶來心靈的慰藉。然而,功一也意識到他們不能老是依賴這些,還是現在開始習慣忍耐比較好。如果連這種程度都無法忍受的話,以後會更辛苦的——功一有這樣的預感。

把他們送進孤兒院是大人們的決定。也算徵求過功一他們的意見,然後沒有選擇的餘地。

「那裡有很多和你們一樣的孩子哦。除了你們這種情況,還有因為事故父母突然雙亡的孩子們。有親戚收養的話沒關係,沒有親人的孩子基本都會被送到這裡。決不是什麼稀奇的事,就算是從裡面出來的人也有前程似錦的。重要的是,在那裡如何生活。」

班主任野口半是勸誘、半是安慰地對功一說。聽著這些,功一心想這些我都知道,比你更清楚地知道。

孤兒院告訴他們每人只可以帶一個紙箱,因為帶太多行李過去也沒有地方放。

光是三個人的衣服、學慣用品就差不多填滿了三個紙箱。功一站了起來,低頭望著弟弟、妹妹。

「下樓去拿爸媽的遺物了,每人拿兩個,爸爸一個,媽媽一個。」

泰輔慢吞吞地站了起來,靜奈仍舊躺在床上。見狀,功一嘆了口氣。

「靜,聽話。以後你哭我也不管了,只剩下今天了哦,以後我們再也不能回這個家了。」

靜奈這才放下兔子玩偶,起身下床。

下了樓,三人走進了父母的卧室。這是事件以來功一第一次好好地打量這裡。雖然之前有跟著刑警進來過,但當時他連眼睛都無法睜開。

這間卧室也是家裡的客廳。一日三餐也是在這裡。這裡有五人圍坐成圈的餐桌、有佛龕、有電視。壁櫥里有暖爐,每逢冬天爸媽就取出暖爐,把風扇放進去。

父母遇害的痕迹已經沒有了。小學的老師、PTA的工作人員在警察的允許下清理過了。即便如此,功一還是覺得血的腥臭味揮之不去。

靜奈走近塔子的梳妝台,坐了下來,伸手拿起口紅和粉盒。功一回想起她一直目不轉睛地望著媽媽化妝時的畫面。

「可以兩個都拿走哦。」功一說。

「真的?但是……」

「一個是我那份,靜替我拿著。」

靜奈輕輕點了點頭。

泰輔望著父親的手錶,一個金色的古舊的表。「這可是高級貨呢。」幸博總是這樣炫耀。

「我可以拿這個嗎?」泰輔問。

「可以啊。」

「哥哥你拿什麼?」

「我已經想好了。」說著,功一拉開佛龕的抽屜。

一本筆記本躺在那兒,就是那本記著菜譜的筆記本。取出後,功一「嗖嗖」迅速翻閱了起來。泛黃的紙上寫得密密麻麻的。

「我只要這個就好。」功一對泰輔和靜奈說,「不管什麼時候都可以做出爸爸的味道了。」

新年臨近的時候,萩村想,不詳的預感好像要靈驗了。

洋食店夫婦被殺事件以來,已經過了近半年。不用說,案件還沒有解決。憑著最大的線索——那幅肖像,搜查隊調查了將近2000來人,仍一籌莫展。

夫婦的借款的詳情也不了了之了。只查到了案發前不久夫婦名下的帳戶里取出了200萬現金,根據銀行的證詞,確定是本人前來取出的。

這筆現金目前不知所蹤,很難想像是取出後碰巧被人搶走的,怎麼看來都應該是犯人拿走的。應該是他事先得知夫婦籌集了這筆現金,然後趁夜潛入犯罪。問題是警方不知道犯人是誰,更不用說夫婦為何要籌這麼多錢了。

不管在有明家附近如何調查盤問,警方仍一無所獲。

事件過後一個月,搜查隊員的臉上開始浮現焦慮的神情。這類案件能否早日破案全看最初的搜查。警方雖然投入了大量的人力連日調查取證,但仍毫無頭緒。這種情況下,他們越來越焦急也合情合理。

有時,一臉疲憊的搜查一課刑警回到警局,望著牆上貼著的肖像,嘆著氣說。

「這畫真的像嗎?」

聽到的瞬間,萩村浮出了不祥的預感,這案件不會永遠都懸而未決吧——

日復一日,搜查本部的空氣愈發沉重了。新的一年到了,透過廣播聽著警察局長的新年致辭的一周後,管區內發生了新的案件。橫須賀高速公路出入口附近的空地上發現了一具年輕女性的屍體。她生前遭受了粗魯對待,脖子上留下了用細線勒過的痕迹。從一旁的草叢中找到了死者的手提包,裡面的錢包不翼而飛了。警方從包里找到的免許證很快就辨明了她的身份,是在附近的超市工作的女性。在回家途中,受到了不明者的襲擊。

隨後,萩村他們也參與了此案,像上次一樣,負責去附近調查問話。聽完上司的指示,他想,這下要從那個案子中抽身了吧。

當然,橫須賀警署里留有洋食屋夫婦遇害事件的搜查組,但人員已經被大幅度削減了,現在大約只剩下20來人。而且,那也僅僅是名義上的,警署里幾乎看不到搜查一課人員的身影。

雖說萩村和柏原一起加入了搜查本部,但事實上他們也只不過是空等情報上門罷了。

某個寒冷的夜晚,結束調查後回家途中,萩村和柏原走進一家小小的關東煮店。超市女職員遇害事件快要結案了,他們逮捕了一個和被害者同校的男性。從被害者的同級生那得知,那男人總是纏著被害者。在丟棄的包上也找到了決定性的證據——那男人的指紋。

萩村情不自禁地感嘆著:要是每個案件都能像這樣簡單地破案就好了。

柏原聽出了言下之意,曾經為了「有明」的案子他們四處奔走。

萩村一邊用木筷子搗碎土豆,一邊頷首。

「確實證據也不多,只有那張肖像和猜測是犯人留下的那把傘。深更半夜的也沒人目擊到。怎麼會什麼線索都查不到哎。如果確實是熟人犯罪的話,打聽一下有明夫婦的周圍,應該不可能沒發現啊。」

柏原邊倒著啤酒邊搖著腦袋。

「即使這麼說,找不到也沒折。你知道我拿著那張肖像問了多少人嗎?」

「我明白,你比誰都投入。正因為這樣,才更不甘心啊。」

「我可以擔保,犯人肯定不是熟人,和他們一點都不認識。凡是有來往的人,我一個不漏,都問過了。」

「但不是熟人,深更半夜會被請進家裡?」

「的確不可思議啊。但我連夫人之前的男人都問過了。」

「聽說了,不過一無所獲。」

「沒錯。特地不遠千里趕過去的哎。」柏原咕嘟咕嘟喝起了啤酒。

事件發生後的兩周左右,塔子的過去引起了搜查人員的注意。因為從夫婦周邊都沒找到有用的情報,他們就開始入手調查兩人的過往。他們注意到兩人並沒正式註冊結婚,而且雙方都帶著孩子。功一和泰輔是有明幸博的親生兒子,他們的母親在生泰輔的時候難產死了。而靜奈是塔子的女兒,戶籍上並沒有爸爸,也就意味著她是私生女。

塔子曾經在橫濱接客時和一個男性交往過,然後懷了靜奈。據和塔子一起工作的女性說,對方是某企業的員工,已經結婚生子了。即便如此,塔子還是選擇生下孩子獨自撫養她。

塔子姓矢崎,靜奈跟著她姓,但在學校使用有明這個姓。如果和哥哥他們不同姓,會引起周圍孩子們的狐疑。

為何有明幸博和塔子沒有註冊結婚呢?答案恐怕是塔子過去交往過的那男人,也就是靜奈的親生父親的關係吧。

他說,塔子決定生下孩子的時候,答應他不會拿孩子要挾,同時,他要支付一定的贍養費直到孩子成人。不過一旦塔子結婚,贍養費也隨之停止。

看來塔子不想白白失去這筆錢,就暫時擱置了和幸博結婚的事。幸博可能也覺得沒必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