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造反者聯盟 第一百三十五章 南夏城,蒼淵,白映玄

帝蒼穹放下手上那份密信,臉色陰沉得幾乎能刮下二兩寒霜。

「好一個畢靈空!」他的聲音裡面有不加掩飾的怒氣,「不飛則已,一飛衝天;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這賊鳥幾百年沒有大動作,原來是一直在暗做準備!」

那張密信只有薄薄的兩頁紙,上面一行行的記錄,大多是一個個名字。

這些名字,屬於一個個在江湖上籍籍無名的真人宗師們。

他們被稱之為「皇家暗衛」,每一個都實力高強,而且對大夏皇家忠心耿耿,不求名利,只為完成任務,一聲令下,就算是妻子兒女都能毫不猶豫地殺了,是帝家手上最鋒利的一把把尖刀。

更難得的是,他們苦練的那些武功,都來自於昔年文超公、帝甲子聯手所創的一系列絕學。而當年創造這些絕學的時候,那兩位絕世英雄就留下了破解它們的方法。

換句話說,若是這些人因為某種原因而背叛了帝家,帝家甚至只要派出一位懂得破解他武功辦法的先天高手,就能輕輕鬆鬆地結果了這個叛徒。

對帝家來說,這才是最最重要的事情。

一把對外鋒利無比,對內卻軟弱無力的刀,最符合帝家的需求。

但是現在,這些個帝家的利刃,卻在短短兩天裡面,被人幾乎盡數折斷了。

折斷它們的,就是畢靈空。

這隻被公認為大夏第一反賊的烏鴉精,在過去的幾百年裡面看似老實,大家都以為太祖死後沒了仇家,她過得有些渾渾噩噩,卻不料她竟然一直在暗中準備,將皇家暗衛們一個個查出來,然後施展雷霆一擊,只是短短兩天,就把皇家暗衛幾乎完全殲滅。

滿額一百零八人的皇家暗衛,如今活著的只剩下了七個。而這七個,都是那種雖然忠於帝家,卻恪守道德底線,寧可自我禁閉甚至自殺,也絕對不肯有悖於他們心中原則的那種。

帝蒼穹很不喜歡這種人。在他看來,忠誠就是要絕對忠誠。忠誠如果不能絕對,那就是不忠!

不忠的暗衛,就只能死!

在過去的歲月裡面,他親手處決了不少這種不忠的暗衛。若非他修鍊血蒼穹到了一個重要的關口,最近百來年都不宜跟人動手,就這七個,他也早就殺了。

卻想不到,結果反而是這七個不忠的暗衛活下來,那一百個忠心耿耿的暗衛……全都死了!

……

「畢靈空這是在打我帝家的臉啊!」帝洛南苦笑一聲,對蒼淵說,「她將那些做事講究原則,不能一昧愚忠的暗衛都留下,把只講忠誠不談其它的都殺了……這是在告誡我們,天大地大,道理最大。」

「其實這說法也不錯。」蒼淵說,「昔年文相也是這麼說的。」

帝洛南點頭:「文相不愧是千古奇人,雖然他和太祖並稱,但太祖自己都承認,論境界,文相勝他一籌。」

說著,他卻又嘆了口氣:「只可惜這絕代雙雄,偏偏生在同一個時代!」

蒼淵也深深地嘆了口氣:「若是太祖和文相一前一後,不管誰在前誰在後都可以,總之前後相隔個兩三代,那就完美了!」

「世間不如意事,恆十居七八。所以才需要我們自己多努力。」帝洛南沉默了一會兒,說,「若我所料不錯,過段時間,畢靈空就要來神都帝城鬧事了。你且去通知咱們的人,到時候別太積極。有九鼎大陣在,天塌不下來。」

蒼淵點頭,神情有些黯然。

他們自然知道「畢靈空來鬧事」意味著什麼,也知道如果事情真的發生,大夏朝廷的權威會受到多大的打擊。

但是……總有些事情,是沒辦法兩全其美的。

幾個時辰之後,蒼淵坐在南夏城角落的一間小酒館裡面,默默獨斟。

神都帝城是大夏的統治中心,土地狹小,除了朝廷的各處官邸之外,就是高官勛貴們的府邸。僅有的幾件酒樓商鋪,委實人多眼雜。

所以神都帝城人平常娛樂的時候,更多是前往地上的那些衛星城。

南夏城就是神都帝城的衛星城之一,為神都帝城提供各種支援和補充。這裡的娛樂並不比神都帝城差,開支和自由程度卻都比神都帝城好得多。

蒼淵就喜歡在南夏城的這些小酒館裡面喝酒,一個人、一壺酒、一碟小菜、一卷書,他能夠消磨掉一個時辰,就像是一個尋常的落魄書生。

這是他難得的放鬆。

自從準備變法以來,需要忙碌的事情很多,千頭萬緒只能靠寥寥幾個人梳理。那段時間他天天忙得幾乎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時不時來這裡喝上一個時辰的酒,既是放鬆,也是消遣。

現在倒是沒之前那麼忙了,但他反而越發的心煩。感覺只有在喝酒的時候,才能讓自己放下一切,活得舒舒服服。

他一邊喝酒,一邊讀書。讀著讀著,正好讀到「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如今識盡愁滋味,卻道天涼好個秋」的詩句,忍不住搖搖頭,嘆了口氣。

「文相昔年曾說『萬里江山,不如雜書三卷;鐘鳴鼎食,哪及水酒一壺!』我少年時,只覺得他飄逸瀟洒,現在回頭看,這飄逸瀟洒的背後,卻滿是感慨和無奈啊!」

正說話間,他突然耳朵微微一動,轉頭向酒館外門看去。

只見一個渾身大汗的中年男人,臉上還有一道帶血的鞭痕,他抱著一個小男孩,拼了命地衝進來,大喊:「白大夫!白大夫!救救我兒子啊!」

蒼淵微微一愣,神識一掃,便發現那小男孩氣息奄奄,身上更有多處骨折,內臟還有損傷。以常人來說,差不多已經是致命傷。除非有先天高手為他理氣調息,否則就算勉強診治,也只是浪費錢財,而且還要白白受苦。

他皺了皺眉,沒有說什麼。

這世上可憐的人很多,他救不過來。與其在這裡消耗真氣和精力,不如留著精神去推動變法。

變法成功,能救千千萬萬的人!

酒館掌柜顯然認識這對父子,一見這情況,立刻讓夥計去請白大夫,自己則拖了一張桌子過來,讓那中年人將孩子放在桌子上躺下。這才有空問道:「怎麼回事?」

「剛剛帶他去逛集市,正好有貴人策馬而過,撞了一下。」中年人嘆道,「我也挨了一鞭子,還好貴人沒跟我們多計較,徑直走了,我才能帶他來找白大夫。」

掌柜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沒說什麼。

酒客們也紛紛嘆氣,不止一個出言安慰。

這南夏城富庶繁華,就算是窮人也方便賺錢——富貴之家手指縫裡面漏出一點,也足夠窮人吃飽了。

只是,南夏城裡面也常常有貴人走動。貴人當街策馬,時不時就會傷到平民。

像這孩子那樣的,其實還算幸運。有時候惹得貴人不高興,甚至直接拖到旁邊亂棍打死,也不算多麼稀罕的事。

畢竟……人跟人,天生就是不同的。

窮人的一條命,連人家駿馬的馬蹄鐵都抵不上啊!

情況如此,自然也免不了有人想要反抗。但反抗的結果,大抵都是「謀大逆,誅九族」。慢慢的,自然也就沒人再想那些毫無意義的事情了。

如今南夏城的百姓,早就已經習慣了。

在他們看來,擋了貴人的馬蹄,被撞是理所當然的。能夠只再挨一鞭子,也算是運氣了。

蒼淵聽著他們的話,面沉如水,心中暗暗嘆息。

(百姓都如此麻木,也不知道我們的變法計畫,能不能真的成功……)

就在他思考這些問題的時候,只見白影一閃,一個白衣女子直接從樓上跳了下來,正落在那張桌子旁邊。

蒼淵一愣,沒料到這「白大夫」竟然是個女人,而且……竟然還頗為漂亮。

這女人約莫二十三四,青絲如瀑、身段婀娜,雖然相貌只是清秀,卻有一種落落大方的開朗氣質,一看就讓人心生好感。

她看了那孩子一眼,就開口說道:「掌柜的,一壺熱酒,放一些糖。」

她的聲音清爽平和,卻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感染力。只一句話,就讓原本有些嘈雜的場面安靜了下來。

然後,她動作飛快,將這孩子的衣服解開,露出了胸口多處青黑的傷痕。

「肋骨斷了兩根。」她說,「內臟受到一些震動。需要穩定臟腑,化血散瘀。」

說著,她目光在酒館裡面一轉,便落在了蒼淵身上。

看到蒼淵,她的眼睛一亮,說:「這位兄台,可否幫個忙?」

蒼淵本不喜歡管閑事,但在她那明亮的雙眼注視下,卻下意識地站了起來,走到旁邊。

「需要我做什麼?」他問。

「我要用針灸為他散瘀,需要有人用真氣護住他的心脈。」白大夫說,「麻煩你了。」

蒼淵並不奇怪對方能夠看出自己有先天修為——醫生有望聞問切四法,一眼看出先天高手,沒什麼可奇怪的。

所以他便伸出一隻手,按住了那孩子的心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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