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江湖你好 第二十四章 綏山任家

幾年之前的潘龍,不知道是不是被小孩子的身體影響了的緣故,性格頗為好強爭勝。

雖然他平時很沉穩,但只要是和別人爭勝負的時候,他無論如何都要贏。

武功也好,文化也罷,除非對方實在比自己高了太多,的確是沒有贏的可能,否則他就要努力去爭一下。

上次來外公家的時候,他就曾經和一群舅舅們辯論,結果自然是橫掃無敵。

這事情他其實都忘得差不多了——那幾年他贏了太多的人,真的是多到懶得記了。

何況當初辯論贏了諸位舅舅的事情,也真是不值得一提。對他來說,辯論獲勝是理所當然的,比武獲勝才有點難度。

但對於這位小舅舅任瑾來說,自詡少年才子的他別說贏不了拐走自己大姐的混賬,竟然連混賬的兒子,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孩子都辯不過……

也難怪他會留下深刻的心理陰影,認出潘龍之後立刻拔腿就跑。

而且留下心理陰影的,還不止任瑾一個人。

他們走著走著,又遇到了一位舅舅,這位年紀稍大一些,還牽著一個小女孩,大概是他女兒。潘龍本擬過去打個招呼,結果還沒來得及開口,對方認出他來,把女兒一抱,飛也似的跑了。

「我就這麼可怕嗎?」他納悶地問,「我只是要跟長輩打個招呼啊。」

陳伯哈哈大笑:「你當年一張嘴橫掃四方,他們都被你說怕了。現在看到你,他們當然第一反應就是『啊呀!小小潘又來砸場子了!』而且你是晚輩,他們就算氣得火冒三丈,也不能跟你動手。那當然只能惹不起躲得起嘍。」

潘龍嘆了口氣:「那時候我還太年輕……」

「你現在才算是『年輕』,那時候還是小孩子呢。」陳伯說,「說實話,當初你辯倒各位少爺,大家也都很驚訝。你爹雖然是大才子,可他擅長的是深思熟慮,這種臨場對答爭機鋒的事情,他並不擅長。可以說,你是真的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

他停了一下,仔細看了看潘龍,又說:「論武功也是。」

潘龍好奇地問:「我爹當年武功如何?」

「不及你,差距挺大。」陳伯想了想,又補充說,「那年他二十六,比你大了差不多十歲。但若是那時候的他和現在的你交手……我估計他撐不過二十招。」

潘龍自然知道老爹和母親是哪一年結婚的,他也知道當時老爹還不是先天高手,但沒想到當時老爹的武功,竟然還不如現在的自己。

但仔細一想,老爹是二十五歲才得到山海經殘片的,到二十六歲的時候,也不過就得到了這件寶物一年。

區區一年,他又能成長多少呢?

他可不像自己這樣,能夠將山海經殘片的威力完全發揮出來,不時能弄上一套角色面板也就罷了,甚至連收集靈氣的速度都快到驚人。

那時候的老爹,沒準連一個虛幻世界都還沒經歷過吧?

沒有去虛幻世界歷練,也沒有牛嚼牡丹大吃靈藥的機會。光靠著在虛無之中練武,他能夠練就左手劍,還能夠學文有成,已經挺了不起,卻也已經竭盡了全力。

不如自己,也是理所當然。

陳伯還在絮絮叨叨:「我看你樣子,內功已經有相當火候。如果不是你們家的家傳內功路數過於厚重的話,或許都已經能夠感應天地元氣,衝擊先天境界了。你們這種內功由外而內,優點在於積累深厚、不容易走火入魔,缺點就是破關的難度太大,往往要積累個三四十年,才能踏入先天境界。唉,人的一生能有幾個三四十年呢?」

他又說:「大姑爺讓你來這邊,估計也是希望你學到上乘內功吧。你的內功底子不錯,轉修上乘內功的話,只要花上幾個月的時間將內力轉化過來,就能有一個很大的進步。等一下見到老爺,我一定要跟他說這件事……」

「老爹只是讓我出門隨便走走,是我自己想要來問問母親的事情,才來益州的。」

「那大概就是天意了。天意更加重要。如果老爺不肯傳授你邛崍派『太清玉書』的話,不妨跟老頭子我學學『少清秘典』。少清心法自然不如太清心法那樣渾厚博大,可勇猛精進,也算是別有奧秘——反正比你家那套靠著吐納法改進出來的內功高明多了。」

「您這功夫可以教人的嗎?」

「當然可以,少清一脈自從昔日太行論劍大敗之後,就已經差不多算是散夥了。誰還會來找我的麻煩,追究我私自傳功呢?何況,能得到你這樣的傳人,就算是那些真人長老們,也只會點頭稱讚,沒準他們會比我更加用心教導呢!」

二人邊聊邊走,很快就來到了任府大廳。大概是因為已經得到消息的緣故,大廳裡面已經來了不少人。除了五六個鬚髮皆白的老者之外,還有不少年輕人——至少看起來像是年輕人的,坐在下首的座位上。

潘龍進了門,陳伯給他一一介紹,果然都是家裡的長輩。

有趣的是,年近六十的外祖父任安民在這些長輩裡面,竟然還屬於小字輩。當然,看外貌也能看得出來。他鬚髮都是黑的,臉上也沒多少皺紋,看起來彷彿只有不到四十歲的樣子。相比那些頭髮鬍子都白了,滿臉皺紋深到可以夾死蚊子的老頭兒們,顯然只是晚輩。

坐在大廳對著門的主座上的,是任安民的祖父,已經一百二十多歲的玄祖任文。

這位玄祖也是先天高手,他明顯服用過延壽的靈藥,雖然壽命已經到了尋常先天高手的極限,但臉色紅潤、精神矍鑠,一點也沒有垂老之色。

看他的臉色,潘龍覺得或許他還能再活四五十年呢。

對於潘龍的到來,任安民顯得有些不大喜歡——潘龍猜他或許是恨屋及烏,討厭老爹就順帶著連自己一起討厭了。

但任文卻笑得很開心:「才十七歲就有這樣的修為,你的功夫練得很好!雖然為了防止你破壞小玥兒修鍊的心境,不能讓你們母子見面,但讓你去見一見老祖宗,倒是沒問題。」

潘龍尚未開口,一位曾祖就出言反對:「叔叔,他一不姓任,二沒拜入邛崍派門下,去拜見老祖宗,不合適吧?」

玄祖搖頭:「我覺得合適。」

他如此強調,兩位曾祖以及諸位祖父輩也無話可說,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拜見過長輩之後,任安民就讓潘龍跟著自己,去了別院書房。

「唉,你來得不是時候啊!」進了書房,他臉上嚴肅和冷淡的表情瞬間散去,變成了寵溺和擔心,「怎麼偏偏是這時候呢!」

潘龍有些納悶,詢問究竟。

「今年年初,綏桃山上的仙桃樹結了六枚桃子。算算時間,大約在中秋前後,這些仙桃就能成熟。」任安民一句話就解開了潘龍的疑惑,「別說我們家裡,就算是邛崍派別的支脈之中,盯著這幾個桃子的人也不少呢!」

「外公,這幾枚仙桃究竟有什麼用處?」潘龍好奇地問。

「還能有什麼用處?無非是改善體質增強經脈填補骨髓之類。」任安民說,「綜合考慮的話,一枚桃子大概能節省三十年的苦修——當然,這是建立在衝擊真人境界的前提下的。如果只打算修鍊到先天境界為止,那吃不吃這桃子,其實也無所謂。」

潘龍微微點頭,問:「那這仙桃樹多少年才結一次果?」

「上次結果,還是大概二百年前吧。」任安民說,「當時我們任家才剛剛搬到這裡,老祖宗也才只是先天境界。他將那一次結的四顆仙桃都吃了,花了半年時間完全吸收,然後就修成了真人宗師。」

潘龍吃了一驚:「效果這麼好?那豈不是爭奪的人要多到打破頭!」

「本來就是。」任安民嘆了口氣,「光是我知道的,至少有上百人想要爭這仙桃。既有你這樣的後生俊傑,也有如祖父那種已經在先天巔峰困頓太久,做夢都想要突破瓶頸的……前一種也就罷了,論天賦,你不會輸給任何人,但後一種……」

「您想要吃那桃子嗎?」潘龍問。

任安民哈哈大笑:「我才不稀罕呢!我今年才六十一,還有大把大把的時間。誰敢說我就肯定修不成宗師?何況,就算修不成宗師又如何?縱橫江湖兩甲子,快意紅塵一百二十年,還有什麼可不滿足的嗎?」

潘龍也笑了:「既然您不想要吃那桃子,那我們就不用爭——反正我也不稀罕這桃子。如今我連先天都還沒修成,哪裡需要考慮到真人那麼遠。」

任安民搖搖頭,露出了少許憂慮之色:「老祖宗的脾氣,你不明白。他這人軟硬都不吃,心堅如鐵,只做他認為正確的事情。如果他覺得你值得造就的話,就算你拒絕,他也會把一顆仙桃塞到你的嘴巴裡面去。」

潘龍愣住了,過了一會兒,才忍不住苦笑:「我懂了!」

「是啊,你天賦如此驚人,二十歲不到,內功修為就已經快要到後天境界的極限了——而且你修鍊的還是武家的內功,由外至內、循序漸進,根基最是牢固不過,進境卻也最是緩慢不過。你修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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