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門外，站了不少人。
很多都是幹部模樣的。
也有人在大熱天還穿著劣質西裝，打著領帶，手上提著各種各樣的包包。
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急忙出來把地上的包收拾了起來，尷尬地對周圍人笑著。
周圍的人，倒也不奇怪。
「兄弟，你們這是來要車皮的？這要不到啊……我們都等半個月了……」
「你們半個月算個屁，我們都28天了，花都那邊都催得不行，一天一封電報……」
「這沒用，之前有人提了一口袋大團結，都被扔了出來……」
劉春來有些無語。
看向趙東升，「趙叔，咱們是不是去家裡？」
這種事情，劉春來還是有些不適應。
送禮都是這麼明目張胆的？
「小兄弟，要是你們沒關係，就去排隊吧。去了宋副部長家裡，那是徹底沒戲了……」一名中年人勸著劉春來。
去家裡徹底沒戲？
在這裡當眾送禮？
「你新來吧？宋副部長這邊，拿著領導條子的、送禮的，都沒用……」那個中年人苦笑著說道，「逼急了，人家直接用槍口頂著腦門趕人出來……」
這麼強勢？
MMP。
這比許志強都還凶啊。
趙東升也有些意外。
「拿著滾！再來，以後就別想要車皮了！天天來，老子不幹別的事情啊？都去調度那邊等著！輪到你們自然就有了，在我這裡沒用！」辦公室又被扔出來一個包。
裡面全都是大團結！
劉春來傻眼了。
這年頭的人，膽子真特么的肥。
他們也不想想，即使他們敢送，也得別人敢收啊。
「大家這都是沒辦法，鐵路運力有限，每天的車皮就那麼多，通過這邊轉運的貨物又多……大家都是沒辦法。之前有人用這樣的法子，宋副部長被煩得不行，然後調撥了幾個車皮。他手裡每天有10個機動車皮……」剛才那中年人小聲地對劉春來解釋著。
劉春來疑惑地看著他。
這貨為什麼要告訴自己這些？
不知道的人越多不是越好？
大家都這樣干，不得讓宋副部長冒火？
「要是你們能提前搞到車皮，幫我們帶一些貨到花都……認識一下，我叫黃金髮，金髮貿易公司老闆……」中年人也很精明，見劉春來疑惑，頓時咧嘴笑著，介紹自己。
劉春來哭笑不得。
「劉春來，幸福公社一名生產隊長。」他沒有過多介紹自己。
黃金髮眼珠子頓時瞪圓了。
MMP，闖江湖這麼多年，還沒聽說過一個生產隊長跑來要火車皮的。
「都特么的滾！要是再用這樣的方式，送多少，老子收多少，到時候你們自己去紀委報道！你們都知道規矩，那些火車皮，都是給緊急物質、出口創匯產品留的！」
正在這時候，又一個年輕人被擰著襯衣提著丟了出來。
一名身材魁梧，額頭上有著一道拇指大圓形傷疤，理著板寸，頭花灰白的幹部從辦公室出來。
這是劉春來第一次看到宋世遠。
趙東升之前說是去上廁所，一直都沒過來。
「有沒有出口創匯產品的？有就過來找我，我給你開條子！」宋世遠對著人群喊道。
人群中的人都是苦笑。
要真有出口的，哪裡得用這些手段逼著宋副部長給車皮？
被宋世遠瞪了一眼，圍在外面的人都往後面退去。
宋世遠在看到劉春來的時候，還多盯了兩眼，「你們是新來的？如果沒有出口產品，就去調度室排隊。」
隨後，就進了辦公室。
「春來，咋整？」趙玉軍見宋世遠又返回去了，有些著急。
這不太合適啊。
劉春來一時間也有些猶豫。
對方原則性很強，雖然說有著老爹的雞毛信，可人家都說拿著領導的條子都不行。
能寫條子找宋世遠的領導，那級別不會低。
人家同樣不給面子呢。
「我先去看看，你們在外面等我。」劉春來想了想，覺得還是試試的好。
沒有接劉九娃手裡的東西，而是直接打開了旅行包，從裡面摸出了那封貼了三支雞毛的信。
上面沒有落款，沒有收件人。
就三根雞毛。
對於老爹這種惡趣味，劉春來只能賭一把。
黃金髮跟其他人並沒走遠。
看到劉春來拿著一封信出來，往辦公室走去，頓時眼神亮了。
「老黃，你這眼睛太毒了！居然知道這小子有背景啊！」一人誇讚著黃金髮的眼光。
另外一人心中後悔，一臉不屑，「他知道個屁，每個新來的，他都是這樣。」
「廣撒網，廣撒網！」黃金髮笑著，對劉春來開始期待起來。
「咚咚~」
劉春來扣起手指，輕輕地在辦公室開著的門上敲了兩下。
正在翻辦工桌上文件的宋世遠抬起頭來，「有事？」
看著劉春來手裡拿著個信封，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不管是哪個領導的條子，都拿走，要麼那些領導把我下了，只要我還在這位置一天，都別想從我這裡通過關係拿到車皮……」
「那啥，宋副部長，這不是領導的條子。」劉春來苦笑著，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那是什麼？」宋世遠的眉頭擰在了一起。
「一個老頭寫的信，裡面具體什麼內容，我也不知道。或許你應該看看這個。」劉春來見他不讓自己進辦公室，站在門口，把從中間折起來的信攤開。
反過來，封口上的雞毛給對方看。
一看到這三根雞毛，宋世遠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雙眼死死地盯著劉春來。
呼吸變得急促。
胸膛也急劇起伏起來。
「你是？」宋世遠有些不相信地看著劉春來。
他以為自己眼花了。
揉了揉眼睛。
可那三根雞毛，清清楚楚地。
「他還好嗎？」一個大男人，沒等劉春來回答，就急切地問道。
旋即又想起劉春來還在門口，「快進來，快進來……」
聲音都因為激動帶著一些哽咽。
「我的老連長，還好嗎？」等劉春來進來，宋世遠眼巴巴地看著劉春來，提著暖水瓶倒水的手都在顫抖，搪瓷杯里的水都已經滿出來都沒發現。
「宋叔，這是我爸寫給你的信。」劉春來深呼吸了一口氣，把信遞給了宋世遠，「我是為車皮來的。」
宋世遠接信的手，頓時停了，直愣愣地看著劉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