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局長，您覺得，這幾年各單位工資漲幅如何？」
劉春來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苗仕林目前各單位的工資增幅。
「漲得不多，也漲了一些。你是認為後面會漲得更多？」苗仕林理解了劉春來的意思。
「隨著國家經濟發展，尤其是向市場經濟轉變後，會對很多領域逐步放開價格管制。很多企業無法適應市場競爭，這批將會被淘汰……目前國家發展，優先發展投資需求不高的輕工業領域……」
對方既然能知道自己的意思，劉春來也就不再藏著掖著。
紡織業，現在競爭已經加劇，要不然，長豐制衣廠這種已經快半個世紀的廠，不會淪落到這種程度。
而在沿海區域，很多制衣廠都在快速發展，劉春來不相信輕工局的領導們不知道。
「我們承包了長豐麻紡廠，就是為了完善產業鏈條，降低成本。退休幹部職工的工資，將會不斷增加。這些人不會為工廠產生任何新的效益，工廠要發展，就必須把利潤進一步投入到擴大生產規模、更新設備等方面，以此進一步降低成本……」
劉春來的話，讓苗仕林不斷點頭。
這些東西，作為輕工局的領導，其實已經意識到了。
輕工局下屬很多單位，現在基本上停止生產，每個月的工資成本等，卻是只會增加而不會減少。
很多企業，為了給職工發工資，只能貸款。
到現在，很多企業已經無法從銀行貸到款了。
「如果利潤不高，成本卻在不斷增加，沒有足夠的資金來擴大生產規模，以規模求效益，任何企業都生存不下去。紡織跟服裝業，本來就是勞動密集型企業……」
整個辦公室里，幾乎都是劉春來一個人在說。
楊藝聽著這些，甚至連水都忘了給他們倒。
聽起來很有道理，卻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這事情，我們需要開會討論一下，要不這樣，明天你們再來一趟？」苗仕林看了看時間，對劉春來幾人說道。
張建民雖然著急，但是他也沒辦法。
這種事情不是他能控制的。
把劉春來幾人送到辦事處，張建民又提出請劉春來去吃火鍋。
「落雨天吃火鍋，正合適，除濕氣呢。」
「不了，不了，我這還得琢磨不少事……」劉春來腦袋搖得如同撥浪鼓。
開玩笑，菊花現在還是火辣辣的。
反正這一天，劉春來不僅體驗了幾次長豐麻紡車間廁所蹲坑，也體驗過紅杉制衣廠的廁所蹲坑。
要是再晚點，估摸著輕工局的廁所他也得感受一番。
「這可咋整？」張建民有些絕望，「明天要是拿不到錢……」
「要不問劉春來借十萬？給他算利息！」馮松濤咬牙提議，「制衣廠我們估計也承包不起……」
原來他們為了十萬塊錢能回收，主動把制衣廠給承包了。
那時候，他們根本就沒想過退休幹部職工眼老金等成本。
制衣廠的承包也便宜，同樣是一年不到一萬塊錢。
而且還是每年一交。
輕工局會議室。
本來已經下班，但是會議室裡面卻坐滿了整個輕工局所有的領導。
就連已經下班離開的，也被叫了回來。
苗仕林把劉春來提出的要求向其他領導做了介紹，同時也把劉春來的觀點介紹了。
其他領導們，都是沉默著，沒有誰率先發表自己的看法。
「大家都說說看法吧。」輕工局局長方強看著沉默不語的眾人，主動開口了。
外面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這種事情，沒有先例。如果不管退休幹部職工，會出大事。」一名幹部見方強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搖了搖頭。
「俞副局長說得沒錯。咱們輕工局也沒錢來負擔這些退休幹部職工的養老……」另外一名幹部開口了。
輕工局負擔？
這可能性不大。
一旦開了這個口子，整個輕工局下屬那麼多企業，估計都會把退休幹部職工的養老等問題丟給輕工局。
那樣的後果，是誰都無法承受的。
「上級一直要求我們根據地區情況，發揮主動能動性，不等不靠，發展經濟，創造更多就業崗位。如果沒有人承包，這些企業一直停工，別說創造新的就業崗位，連目前的工作崗位都會消失。很多單位沒有人願意承包，問題應該就在這裡。我們可以專款專用，哪個廠的承包費，就支付哪個廠的，這樣至少可以解決在崗職工的問題，同時也能解決部分退休職工的養老金……」
苗仕林還是比較傾向劉春來的這種方案。
所有人都看著他。
特別是最開始反對的副局長俞華，皺著眉頭，「有些廠，承包費根本不足以支撐退休金……」
「這也確實是問題。我個人建議，現在誰都沒有經驗，既然不能解決所有問題，就先解決部分問題。大家都是摸著石頭過河，咱們可以先搞試點。如果這種辦法可行，再全面推廣。」苗仕林看著方強，開口說道。
方強即將退休，對於局裡的事情也不會有太多過問。
俞華正是苗仕林的強力競爭對手。
搞試點，等看到效果再推廣或叫停，俞華沒法反對。
方強看著眾人，「大家舉手表決吧。我支持苗仕林同志。現在輕工局下屬很多企業幾乎停工，靠著貸款發放工資，只要有部分廠能自己解決，輕工局就能籌集一些資金改造部分有潛力的企業來更好地發展。長豐那邊人家已經簽了合同，我們總不能落後紡織工業局……」
要退休了，總得干點什麼事情。
中央一直在推行改革。
全國各地同樣都在如此。
可大家都不知道怎麼改革。
試點，就是這樣運營而生。
長豐麻紡廠屬於紡織工業局，而不是屬於輕工局。
人家都已經這樣搞了。
不能落後在紡織工業局不是？
俞華很想提醒局長，紡織工業局那邊根本不知道，劉春來只是承包了一個車間，長豐退休幹部職工的退休金，依然由長豐廠發放，而不是紡織工業局。
局長這是老糊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