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牛歡喜的春天

哪怕是三千多斤每車的重型載重馬車,其實遠遠無法解決懷遠鎮的運輸難題。

懷遠鎮的問題,與遼南幾乎如出一轍。

天氣寒冷,百姓需要用煤炭取暖,懷遠鎮雖然不缺煤炭,可問題是懷遠鎮周圍卻沒有煤炭,距離懷遠鎮最近的煤礦將近一百七十多里。

對於後世而言,一百七十多里,幾乎不算距離,也就是一個小時而已。更何況這個時代的坑爹的運輸能力,偏偏煤炭是人們的生活必需品。

隨著天氣越來越寒冷,懷遠鎮的公平軍和其麾下的百姓,每天需要燒掉大約五六萬斤煤炭,五六萬斤煤炭,放在後世,也就是二三十噸的樣子,一輛大卡車就可以拉完了。

然而問題是,這只是明末,如果用獨輪車,每車裝載五百斤左右,那就需要一百多車,按照每輛車日行四五十里,滿足懷遠鎮的生活消耗,至少需要投入至少三百多輛車。當然,這只是日常生活所需要的煤炭,可是隨著興建的高爐既將投產,懷遠鎮消耗的煤炭將增加十數倍甚至數十倍增加。

那樣以來,運輸壓力之大,可想而知。

即使採取這種重型馬車,可問題是,每輛馬車需要兩匹馬,運輸成本的增加,卻讓懷遠鎮百姓,生活成本成倍增加。

採取駱駝馬車運輸的方式,總算可以緩解了懷遠鎮最棘手的問題。

在開採或不開採鋼鐵的時候,陳應、崔成友和羅世明也產生了分歧,首先是全家莊鎮擁有無數質量好,價格低廉的鋼鐵,可以滿足懷遠鎮的需求,只是因為運輸問題,造成了極為不便。

眼下,越來越不太平,想從全家莊鎮把鋼鐵運到懷遠鎮,難度其實並不比把鋼鐵運到遼東要小。

通過陳應與崔成友、徐彪等人的商量,決定在懷遠鎮建造高爐,開始冶鍊鋼鐵,煤炭鍊鋼的難題,其實在全家莊鎮已經解決了。

普通的煤炭不能鍊鋼,這需要使用焦炭,而且高爐的建築形式,工作原理也由於牛歡喜全面掌握。

在全旭的指導下,全家莊鎮的鋼鐵作坊試產、生產相當順利,正應了那句話,站著說話不腰疼。

牛歡喜以為高爐鍊鋼非常容易,他已經獲得了牛結實的真傳,完全可以挑大樑。

結果,現實卻啪啪打臉。

經過數次失敗,反覆受挫,終於,懷遠鎮的高爐在崇禎四年的年初獲得了成功。

在崇禎四年的二月二龍抬頭,懷遠鎮的鋼鐵作坊終於竣工了。

「真他娘的不容易啊!」

牛歡喜望著眼前的高爐,大發感慨。

這座高爐建了拆,拆了建,中間還坍塌了一次,最後還是他幫忙請了幾位專業建築師接手整個工程,才算是搞定了。看著那根通天巨塔般的大煙囪,他也有點多年媳婦熬成婆的感慨……

牛歡喜也知道自己幹得有多糟糕,幸虧他爹沒在懷遠鎮,否則以牛結實的脾氣,鞭子他肯定不會少挨打。

牛結實對於牛歡喜的教導,非常傳統。牛結實的口才非常一般,他不喜歡動口,能動手的時候,就絕對不動嘴。

牛歡喜從小到大,可沒少挨揍,關鍵是牛結實的力量大,打鐵出身嘛,力量是強項,揍牛歡喜就像打鐵一樣,反覆揍,看不順眼揍,高興了也揍,不高興也揍,做錯事了也揍,沒錯事也會挨揍,用牛結實的話說:「揍你是為你好。」

哪怕牛歡喜已經結婚,已經成了父親,可是在牛結實眼中,孫子牛成功含在嘴裡怕化了,捧了手裡怕掉了,只有兒子,三天不揍,渾身難受。

在羅世明要前來懷遠鎮的時候,牛歡喜就自告奮勇,跟著羅世明來到了懷遠鎮,他是想徹底擺脫牛結實的陰影。

終於,沒有牛結實的地方,縱然再苦,那也是幸福的,要不然,就憑他在懷遠鎮的所作所為,揍他一百次都是輕的。

偏偏,他在懷遠鎮沒但沒有挨揍,反而長了十斤肉。

牛歡喜望著羅世明,忐忑不安的道:「羅叔,那個……雖然過程是曲折的,但是前途是光明的嘛!你看這高爐,多大啊,一爐就能出上萬斤好鐵!」

「你最好祈禱,這次一定可以成功!」

羅世明望著牛歡喜道:「老牛不在,老羅也可以揍你!」

牛歡喜訕訕然的笑了笑,他知道羅世明所說的是事實,真揍了他,牛結實也不會說什麼,自從跟著他爹,投靠在全旭門下,羅世明沒少對他照顧。

這些恩情,在牛歡喜眼中,揍他可以,他絕對不會還手。

牛歡喜望著眾工匠道:「好了沒有!」

「小師弟,好了!」

高爐的爐長,是牛結實的二徒弟,也是牛歡喜的二師兄。二師兄把最後幾擔礦砂倒進去,然後關上爐門,再檢查密封情況,確認無誤,這才對牛歡喜點點頭:「小師弟,可以點火了!」

牛歡喜彷彿一個大將軍,他挺起胸膛,大手一揮:「點火!讓他們看看我的高爐能不能煉鐵!」

這個鋼鐵作坊的技術人員,幾乎都是牛家班,也就是說是牛結實的徒弟、徒孫們,他們被牛結實當牛一樣使喚了好幾年,一直沒有出師的機會,心中也是憋了一肚子火了。

現在是他們出師的第一戰,眾工匠們非常興奮,二師兄點燃了早已裝填好的焦炭。

鼓風機一鼓一癟,將強勁的氣流吹入灶膛,沒多久,火勢便旺了起來,一道煙柱直衝雲宵,還帶著紅赫赫的火星,十里之內清晰可見。

牛歡喜彷彿在自言自語:「祖師爺保佑,火燒得這麼旺,一定要保佑將裡面的礦砂燒化,煉出好鐵來……」

羅世明撇了撇嘴:「煉鐵了?你要鍊鋼,煉出最好的鋼,我要鐵有屁用?」

當然,這話是不能對牛歡喜說,他只是心中嘀咕著。

從點火開始,在場的所有鐵匠們都非常亢奮,明明二月春風似刀,寒氣襲人,他們卻彷彿如同如同一團火在燃燒著。

二師兄湊上去通過觀察孔觀察著高爐內的變化,由於焦炭的質量不錯,再加上鼓風機非常迅猛,在鼓風機的吹拂下,火勢非常猛,在猛火的煅燒之下,礦砂開始一點點的熔化了。

「再加焦炭!」

牛歡喜過來,將二師兄擠到一邊,他看到礦砂熔化,咧開嘴嘿嘿直笑:「火再猛一點!鼓風的,再加把勁,這個時候火勢可不能弱,一弱,這爐鐵水就算完了!」

工人們大聲應和,喊著號子,焦炭不要錢似的往爐里猛加,看得羅世明都有點心疼了……這哪裡是在燒火,分明就是在燒錢嘛,而且還是在燒他的錢!

燒錢行動持續了一天一夜,高爐內的礦砂早已變成了一爐沸騰的鐵水,大家都興奮的湊上去看新鮮,看到這麼多鐵水,一個個都興奮得不得了。

「我的天,這麼多!就這一爐,已經頂了一個鐵匠一年的產量了啊!」

陳應知道全旭有很多鋼鐵,卻不知道怎麼來的,畢竟,這不是他的專業,直到現在,他才發現,鍊鋼還真不是容易的事情。

為了鍊鋼,牛歡喜的大師兄已經累吐血了,二師兄的眼睛也如同了熊貓。

就在這時,一個身穿蒙古皮袍子的少女走到牛歡喜身邊:「真……真的能煉鐵!?」

牛歡喜哼了一聲,鼻孔朝天,牛氣得不得了:「現在知道我有多實誠了吧?我從不說大話,說了這爐能煉鐵,它就能煉鐵!」

少女是額哲的姐姐琪琪格,也是林丹汗的閨女,蒙古的公主。別看額哲長得五大三粗,看上去像二三十歲的男子,事實上,額哲還沒有成年,他還是一個孩子,只是長得有些著急。

琪琪格可看不得牛歡喜這副小人得志的樣子:「是呀,雖然這爐建了一年都沒建成,還塌了好幾次……」

牛歡喜臉一垮:「哪壺不好開哪壺!」

二師兄的眼睛迸射出精光,他朝著牛歡喜道:「好了!」

牛歡喜大手一揮:「放鐵水出來!」

馬上有人過去,拿著長長的鐵釺子,輕輕捅著早已堵死的爐底口,隨著小孔越來越大,鐵水緩緩從小孔里流出來。

火紅的鐵水沿著冷卻槽飛快的流動,紅星亂竄,紫煙繚繞,蔚為壯觀,只是這溫度也挺感人的,直線上升,冷卻槽周邊熱浪滾滾,根本就站不住人。

盡量天氣寒冷,可工人們全身每一個毛孔都像一個泉眼一樣往外冒著汗水,頂著高溫將鐵水引入鑄槽,將它們鑄成鐵塊,忙得那叫一個熱火朝天!

鋼鐵工人其實非常辛苦,冬天還好,如果是夏天,那高達一千多度,操作面溫度也高達三百餘度。

這樣的高溫下,人的汗水像泉水一樣流出來,鋼鐵工人無論喝下去多少水,從來不會撒尿,因為水分都會被從毛孔里流出來。

現在是二月,又在塞上,情況好得多,好不容易,鐵水全部鑄成了鐵塊,也冷卻下來了,牛歡喜過去看自己的勞動成果,讓工人抬起一塊鐵錠又敲又打,樂不可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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