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三章 浪漫之死

雨滴「嗒嗒」地降落摔打在甲板上,一見鍾情的姑娘舉著傘眺望遠方,大雨磅礴會影響視線,增添畫面朦朧感,比小巷中丁香花的姑娘更美麗。

1900不敢走到跟前,邁開步伐至不遠處,姑娘見旁邊的男子沒雨傘,整個人暴露在瓢潑大雨中,圓禮帽和風衣轉瞬即濕,好奇地瞥了兩眼,但沒過多詢問。

1900鼓足勇氣開口,他要把錄製的黑膠唱片送出,這是只屬於她的曲子。變故突生,姑娘的朋友親戚們走過來。

終究是不敢在眾人面前送出唱片,但1900知道了姑娘叫帕多安,並且她說自己父親是農民,但聽到過大海的喊聲。

朋友們詢問帕多安是怎麼一回事,後者說這是秘密,秘密不應該說出口。

蓄意告白失敗。

夜晚,天空的星星都入睡,1900做了一個決定。對弗吉尼亞號無比熟悉的他打開二等艙的女寢。

他在大通鋪中找到一見鍾情的姑娘帕多安,痴傻地望著她,似乎在端詳炫目的藝術品,在帕多安清醒時他不敢這樣做。

紅唇、美目,在情愛驅使下1900吻了下去,動靜大到吵醒帕多安,後者連忙躲起。

這行為是猥褻、耍流氓,但1900在電影中的人物形象立體,他夜闖女寢行為是膽小,和未經世事的體現。

又過一天,弗吉尼亞號靠岸,帕多安擠在人群中,她目的地到了要下船。1900見狀連忙穿過層層人牆,找到帕多安,著急的情緒帶給他莫大勇氣。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坐的這艘船。」

「我很確定,他有個手風琴,對嗎?我們還一起演奏過。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請代我向他問好。」

「我會的,可是你怎麼知道我是誰?這太神奇了。」

「這是個秘密,秘密不應當說出來,雖然你父親當初說了自己的秘密。」

帕多安聞言帶著笑容輕吻1900臉頰,後者呆住。下船的人潮向前涌動,嘈雜的認人聲,帕多安沒有聽見1900後面的話。

但她留下住址莫特街27號,讓1900有時間可以來找他們。

不少人看第一遍時,感覺帕多安的吻莫名其妙,但咀嚼下是感情細膩的編排。

「秘密不應當說出來」是帕多安在甲板望海時,對朋友說的話,從1900口中說出,代表他在甲板時一直關注她,進一步表示不打雨傘淋雨地走到她旁邊,是想認識她。

帕多安想明白這層才給了香吻,西方對吻臉頰的意義和東方不同,但也絕對有好感。

「好糾結的感情,我都想要替1900說出口,黑膠唱片仍舊沒有送出去。」玉城田淳攥緊拳頭有些著急。

「他第一次心動,也是第一次表達自己的愛意,糾結不敢說出口,這才更正常。」宮本盛茂說道:「楚家元不是平白無故地製造劇情遺憾,從1900遇到帕多安開始,註定是遺憾。只有楚家元才能在義大利題材的電影中,拍攝出東方式美學,也有我國的物哀美。」

宮本盛茂是島國畢業的學生,而玉城田淳去美利堅留學,所以兩者三觀不同,前者喜歡劇情設計,後者認為橋段糾結。

「楚舜先生的銀幕初吻,這個女演員是誰?太幸運了。」

「本世紀的幸運兒,不僅拿走船長銀幕初吻,還親吻了船長。」

「好細膩的感情戲,明明男女主沒有多少對話。校長的劇本永遠那麼引人入勝。」

展廳竊竊私語有點歪樓,有些來賓更在意兩個吻。相比義大利題材的其他三部作品,海上鋼琴師劇情平淡許多,甚至沒太過強烈的衝突。

部分觀眾觀影會有昏昏欲睡的感覺,實屬正常。海上鋼琴師類似斷代影片,情緒就有點難代入,觀影門檻較高,要有安靜的環境。

可一旦全程看進去,電影魅力會像烈酒在肚子里爆發似的。海上鋼琴師是不少觀眾的白月光,比如特倫特薩亞,她不知道為何,看1900特別喜愛這部影片。

銀幕劇情繼續,1900目送帕多安離開,背影消失在視野範圍內,弗吉尼亞號鳴笛,預備再次啟航,1900才返回船艙,掰斷唱片扔進垃圾簍。

馬克斯沒有提起帕多安,在之後十二個旅程都沒談論,1900和弗吉尼亞號彷彿又恢複往日的平靜,人高高興興演奏,船內頭等休息廳中舞照常跳。

直到一個春天的夜晚,游輪從義大利熱那亞開往紐約,再過三天會抵達目的地。

在用餐時1900告訴好友,他三天後下船。馬克斯和吞下自己舌頭一樣驚訝,他由衷為1900高興。

陸地有更好的際遇,天賦能更好地發展,1900說他想去看海,馬克斯感覺是玩笑。

在船上長大的人去陸地看海,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好笑的玩笑。1900嚴肅地說,在大陸能聽到大海的聲音,船上聽不見。

「你會來看我嗎?馬克斯,在陸地上。」

「當然了,那時候你要向我介紹你孩子們的母親,然後邀請我星期天來吃晚餐,我會帶甜點,還有一瓶紅酒,你會對我說,不用那麼客氣,然後你會帶我參觀房子,房子建得像輪船一樣,你妻子會給大家烤火雞,然後我們圍坐在桌旁,我會說她的廚藝真是不錯,她會說你總是聊到我。」

馬克斯對1900未來生活的暢想,很溫馨的畫面,如果有幸福家庭模板,一定是他口中的模樣。

但不知道為何,特倫特薩亞眼眶淌出熱淚,有些莫名的感觸,或許知道1900不可能擁有暢想生活而有觸動。

三天後,弗吉尼亞號的廚師、侍者、樂師包括船長,都聚集在甲板上送別1900,而1900穿著馬克斯送的駝色大衣,在注目中踏上長長的舷梯。

一步,又一步……

鏡頭角度也有意思,沒有側面架攝影機,也並非慣用從上至下的俯視角,是攝像機放置舷梯下方的仰視鏡頭拍攝,呈現出的鏡頭畫面是大陸張開雙臂擁抱天才的到來。

走到舷梯,1900目光所致是一望無垠的大廈,密密麻麻的高樓,天空有黑色工業濃煙,地面是匆匆行人。

沒聽過大海的聲音,但此刻1900聽到陸地的聲音,僵在半空腳再也邁不出去。這是他距離陸地最近的一次。

「再走兩步,我求你。」扎姆小聲道。

「誰來幫他下定決心,在後面推一把。」馬修斯想到。

電影中馬克斯多次說1900從未踏足陸地,展廳的觀眾們即便提前知曉結果,也想1900下去,這是光影的魅力。

1900扔出圓禮帽,空中旋轉飛舞落在海面,他轉身毅然回到弗吉尼亞號。

配樂具有悲壯色彩,還賦予勇士戰死歸宿的壯烈感,1900的選擇有嘆息又覺得很正常,他屬於大海,不屬於世界。

「是讓圓禮帽代替選擇嗎?如果飛到岸邊,就下舷梯,但最後落到水中,1900返回。」扎姆說道。

特倫特薩亞不認同,她說:「1900對事物的觀察超出常人,還沒到達陸地心中就知道不適合他,扔下帽子是想圓禮帽代替自己上岸。」

「帽子也選擇大海,1900露出釋然的笑容。」特倫特薩亞說道:「關鍵一點,1900的性格,不會把人生交給運氣。」

「你說得有道理。」扎姆遲疑後點頭,又道:「我堅持剛才的判斷,1900是純粹的人,但就因為純粹所以沒有太多勇氣,從他對帕多安一事能體現。」

倆位歐洲三大的組委會主席看法不同,但好電影就是這樣,能各式解讀。

再度返回弗吉尼亞號的1900沉寂了一段時間,不與任何人說話,但又是某一天,像突然決定要下船那樣,1900突然告訴馬克斯他想通了。

1900又恢複如初,為旅客帶來美妙的音樂,從他的音樂中能聽到時光流逝。

在1933年8月21日馬克斯離開弗吉尼亞號後,從此後再未聽過1900的消息。

馬克斯的講述打動了樂器行老店長,同意他借走那張唱片母帶與留聲機。馬克斯小跑到岸邊,港口工人已在撤走舷梯。

為了上去,馬克斯用前面賣小號的錢開路,性命攸關也顧不得那麼多。

展廳的觀眾猜想,1900還在船上嗎?或是還活著嗎?弗吉尼亞號滿目瘡痍的樣子,被廢棄太久了,這期間不下船他吃什麼?

觀眾緊盯著銀幕追尋答案,留聲機中傳來動人的音符,回蕩在破舊纏著蛛絲網的船艙里。

這是1900對帕多安一見鍾情,是1900感情的萌動,也是1900想送出的美好禮物……

馬克斯不知道老友在什麼地方,所以他換著地方地重複播放,不知道多少次後他看到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笑著打招呼:「嘿康恩,你怎麼了,暈船了嗎?」

一如十幾年前的首次見面,1900還是身著燕尾服,只是臉龐多了幾道不易察覺的皺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