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會議室的老頭評審們再難受,也要繼續看下去,熒幕中李留下一句:我希望你開心。
並且一點也沒有說服力地告訴前妻:「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當蘭迪提出要一起吃晚餐,李倉皇地拒絕,並且落荒而逃,兩人的交談,全程李連一句完整的短語都說不全。
難受和壓抑會讓人暫時失去語言組織能力。
和前妻的偶遇,再次讓李感受到那場大火的絕望,扼住嗓子的痛楚。
李來到小鎮的酒吧買醉,難於宣洩的悲傷,讓李動手和人扭打在一起,幾個壯漢將其團團圍住。
觀眾是知道男主在發泄,但熒幕里被打的路人可不知道,李突然起身,路人沒注意碰撞到,並且馬上道歉,這種情況下被你動手打,誰都會不忿。
李只有一個人,還醉態綿綿,完全失去還手的餘地,「砰砰」壯漢們的拳頭如雨點般結結實實落在李臉上。
「我感覺,他就是想挨揍,最好讓人活活把自己打死。」謝爾蓋心中想到。
謝爾蓋也經歷過一段類似的經歷,或者說不少人都曾有,只是沒有男主李這般慘烈,當時謝爾蓋考大學失敗,陷入自我懷疑階段,頹廢了一兩個月。
頹廢期間,謝爾蓋故意和父母吵架,彷彿是為了找個刺|激。
幸虧哥哥的好友喬治及時趕來制止,否則李會被打成什麼樣就不得而知,儒雅隨和的蘇格蘭人,武力值比英格蘭人高一點合情合理。
即便喬治及時趕到,李也頭破血流,臉上青一塊紫一塊,不知是因醉酒還是挨揍,搖搖晃晃的,站不穩,最終暈厥過去,被喬治帶回家中,給其敷藥。
醒來後第一反應是詢問帕特利特,李現在只有侄子一個親人,侄子還未吃晚飯,李掙扎著起身,喬治連忙說他給李點了漢堡。
李想要付給喬治餐費,但被婉拒。
以前李闖禍,至少還有哥哥喬幫忙善後,但現在哥哥也離世,再加上撲面而來的愧疚,猶如一擊重炮,轟在李心臟處,他第一次綳不住,痛哭出聲。
都知道哭出來會稍微好受一點,但也真的只有一點。
幾小時後到家,帕特利特看見叔叔臉上的傷口,想要關心詢問,但他不知道如何開口,關心和愛人這兩項能力,不是天生的,需要人教。
叔叔李在沙發上小憩時,帕特利特不知所措地在房間打轉,想幫忙又不知從何做起。
帕特利特在叔叔居住的卧室看到擺放著的三張家人相框,他似乎明白叔叔為什麼會如此頹廢。
和兩個女兒的合照。
妻子抱著小兒子的合照。
一家五口人的合照。
整整齊齊地放置在桌面上。
又一天,電視里播放著足球賽,李坐在沙發上睡著,在恍惚間似乎聽到女兒在叫「爸爸」。
夢中李回頭一看,兩個可愛的女兒坐在身旁,目光直愣愣地看著他,大女兒詢問:「爸爸,你看不見我們身上著火了嗎?」
「不,寶貝你們身上沒有著火。」夢中的李揉了揉女兒的頭,緊接著被急促的警報聲驚醒。
從夢中清醒的李,看到廚房黑夜瀰漫,不粘鍋里的調味汁變成焦黑一塊,他連忙關火,把鍋放入水槽,手忙腳亂。
「女兒的靈魂,回來救爸爸嗎?」韋特不由自主地說上一句。
這句話包含酸楚。
如果再晚幾分鐘醒來,又會釀成火災,李陷入深深的自責,擔心同樣的悲劇會再次發生在侄子身上,也更加意識到他現在的狀態真的不配照顧人。
意識到自身狀態的李連夜開車來到哥哥好友喬治家,說清楚了一切,並把哥哥留下的遺產都交給喬治。
一周後,李安排好一切事宜,在叔侄享用晚餐時,將事情告訴侄子。
侄子能得償所願地留在船舵小鎮,在二十一歲後考駕照可以自己開遊艇,在此之前可以租出去,房屋可以出租也可以自己住,或者在二十一歲後販賣,李為侄子安排妥帖。
但帕特利特沒有預料中那麼開心,因為在這段時間,他也將叔叔當做依靠,從讓叔叔李住進父親的房間就能夠看出。
帕特利特詢問叔叔,為什麼非要離開小鎮。
「我走不出來……」
「我走不出來,抱歉。」
李不知道如何解釋,只能不停地重複這句話,說著,傾身抱住侄子。
令人無比心碎的一句話,彼得·韋特徹底感受到了這部影片所蘊含的內容。
「並不是所有傷痛都會隨著時間而消散,很有多傷痛會跟隨人一輩子。」韋特嘆氣,很真實也很沉重。
「為什麼命題也能拍攝出這樣的電影?」彼得·韋特想不明白。
在導演層面,他認為新片是遠好於忠犬八公和歐維,因為能夠帶來足夠的思考,當然這是導演層面,不是觀眾角度。
就好像《三塊廣告牌》在導演和編劇領域是神作,在觀眾看來是好片,但絕大多數路人觀影后也不會認為是神作。
「我走不出來」,會議室中的不少評委,前面的劇情是忍住了,但當李說自己沒辦法走出來時,都有些綳不住。
「I.can''t.beat.it」,其實可以翻譯為「我做不到」、「我受不了了」,但楚舜認為最好的是「我走不出來」。
或許哥哥喬把帕特利特的撫養權留給李,一方面是因為至親,另一方面也想要弟弟李走出陰霾。
李的確走不出來,從回小鎮給哥哥操持後事,到留下來照顧侄子,他都是鼓足勇氣。
熒幕中,時間流逝,一晃兩個月過去,土地上結的冰,地面的積雪,全都融化,又是一春。
球場已有人踢球,蘇格蘭人還是很喜歡足球,也是出過丹尼斯·勞這種球星,大海中一艘艘帆船活力十足,一行不知道什麼鳥上青天。
無論帕特利特和李的冬日如何艱難,但與暖春的明媚也沒有絲毫干係,天氣變化不會伴隨人類情緒而改變。
帕特利特來到陵園為父親選好下葬的位置,李也在船舵小鎮找到維修工的差事,七月份回愛丁堡,他會再陪侄子一段時間。
喬治夫妻去律師所辦理了收養協議,沒錯,不是監護人轉移,喬治夫妻決定收養,此處前面有個伏筆,李受傷被喬治帶回家治療,喬治家沒有孩子的跡象,或許是最好的辦法。
是時候了。
冷藏在冰庫中的遺體也終於可以下葬,表情肅穆,這個冬天所有人都不好受。
在便利店旁邊撿到一個小球,回家路上,李和帕特利特玩起接球遊戲。
侄子拋出,但李沒有接住,就說:「隨它吧」,帕特利特跑回去撿起來,繼續扔給叔叔。
電影進入尾聲,看上去有個上揚的基調,還對應開頭的序幕,李和帕特利特再次坐在遊艇上釣魚,伴隨著配樂,畫面很和諧。
結束的鏡頭定格在平靜的海面上,海面下有什麼,誰也不清楚,和生活一樣。
現演職人員表,因為楚舜沒有英文名,一開始是[chushun],後來直接是中文,所以熟悉的刷屏場面。
[Director:楚舜
……
CArt.Director:楚舜
Cinematographer:楚舜
Costume.Designer:楚舜]
一串英文里夾雜著中文,是真的顯眼。
「還好最後結局基調是向上,否則今晚我可能都睡不著。」謝爾蓋說道。
「上揚?」韋特搖頭,「那是你沒看仔細,最後李和帕特利特的魚竿。」
韋特習慣摳細節,他道:「最後李的魚竿也是一動不動,而帕特利特的魚竿才在上下晃動,暗示李的內心傷痕絲毫也沒被治癒。」
「電影在很多地方暗示了李的最終命運,他和前妻講話時,雙方背後的陽光和陰影。」韋特道:「自始至終,導演就沒有想過能夠治癒這種傷痛。」
「從打燈也能看出,李獨處時光線都偏暗,哪怕是白天在房間中,窗戶灑的陽光也沒法驅散這種暗色調。」說話者是好萊塢著名的攝像師。
謝爾蓋心情不善,感覺沒有一兩天是緩不過來的,口中嘟囔:「難怪居伊看完《西西里的美麗傳說》,會評價楚舜導演非常殘忍,我現在明白這句話的含義了,的確殘忍,再痛苦,李的生活也要繼續。」
這才哪跟哪,《活著》才是永遠的神,謝爾蓋在有生之年,會看到更致郁的一部作品。
如果說《海邊的曼徹斯特》是讓人看完一遍就不想看第二遍,那麼《活著》不少人連一遍都看不完。
「《海邊的曼徹斯特》從開始籌備,到後期製作結束,一共耗時十個月。」牙齒都掉了好幾顆的好萊塢著名製片人說道:「其他導演後期製作十個月,製作周期很短,可對於楚舜導演拍攝的迅速,三百天周期很少見,歐維拍攝加上後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