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一星期後,我們到達巴黎。

說過要開心,說過要玩得盡興,但自上飛機開始,我們卻漸漸沉默起來。

Sake對我仍然很好,很關懷很照顧。而我的手上,戴著他送的那隻巨型鑽石指環。

我沒再提起些什麼,只是,有了種不知是什麼的芥蒂。

他也自覺對不起我吧,變得這樣小心翼翼起來。從前我和他的相處,不由他不承認,有很多時候,他也不把我看作我。

我是這樣想的。事到如今,似是冰釋前嫌了,但我真的這樣想。

他與我都帶了些雜誌小說上飛機看,我們很少交談,各自看書,各自假寐。當然,偶爾醒來四目交投時,我們會互相微笑說聲好,然後贈對方一個輕輕的吻。

他說要重新開始。我尊重他,我會給他時間。而且,我知道,我根本不想與他分開,我捨不得。明白嗎?這真是極之奇怪的事情,從小到大,我都不是模仿能手,誰知,在接近二十六歲的今天,我居然得到模仿冠軍。重新開始,我相信他,他要學習愛上真正的我。今次旅程,我一件杏色的衣服也沒有帶去。

他問我:「有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

「逛博物館!」我立刻回答:「所有大小的博物館也要參觀,然後買些藝術複製品。」

他同意,點下頭來。換了是從前,他有很大機會說不。

他和Sabrina一定到過巴黎吧,不知道,Sabrina愛去些什麼地方。不其然地,我好奇起來。

四月,巴黎依然是冷,而且下著灰灰的雨。

「怎麼樣,喜不喜歡?」他問,他是指這城市。

「喜歡,就這樣望過去,已經似幅畫了。」我說,我伏在從機場出發的酒店轎車車窗上,看著鴿子由一幢樓房的欄杆飛到另一幢之上。我相信,這城市是浪漫的,有種頹廢美。

然而,我會不會真的喜歡這裡?

下機的時候是黃昏,今個晚上,Sake說要與我吃一頓豐富無比的法國餐,然後乘船夜遊巴黎河畔。我沒有異議,但很想問他來過巴黎多少次,與Sabrina是否也會乘同一條船看同一樣的夜景。

當Sabrina訴說夜色迷人時,Sake是否也就心滿意足了?

從不知道,與心愛的人同游一個這樣美麗的城市,會如此多感慨。

晚上在精緻的餐廳里,我讓他為我點菜。

他為此顯得戰戰兢兢。他點每一道菜都在事後問我好不好,為了保持氣氛,我盡量說好。然後我知道,我與Sabrina的飲食口味,真的很相似。由我和他的第一餐晚餐開始推敲,我完全知道Sabrina的口味。

食物很好,我的心情,其實也不差。但是,我和他都很少說話。

後來我們乘船遊河畔,風很刺骨,我太冷了,於是讓他抱著我。船駛過一道又一道的橋,其中一道橋,橋頂有一排人頭雕像,我指著那些雕像,頻頻讚歎它們漂亮,就在我手舞足蹈之際,我見他本來想說什麼似的,最後卻沒說出來。

大概是一些不贊同的話,卻又不敢對我說。

我的心一沉。我與他的關係,會有一段很艱難的適應期。

他不敢說不,是怕我誤會他仍以Sabrina的喜惡行事。

如果我是慘,他便是凄涼。

晚上睡覺,我故意不穿衣服,讓他抱著我時醒覺到,我是他現在的人。

我是真的很沒很沒安全感。

翌日,天色尚算明媚,我決定要笑多些。我穿上紅色衣服,束起了頭髮,開開心心的。

從早餐開始,我便不停口說話,也吃了很多,又果汁又牛奶,奄列也要了兩份,他看見我這樣子,似乎也就放心下來,他也笑多了,比早前要起勁。

我們先去羅浮宮,看了大半天之後,又到百貨公司Shopping,最後把搜購回來的東西放回酒店房間,急急梳洗,然後外出晚飯繼而去看色情表演。

那是真人大戰,後來又有人狗大戰,嚇得我掩住臉。

因為看了這些東西,餘下的晚上我們便口沫橫飛地說了半晚,用來談話的話題,也就很充足了。

安樂地睡了一覺,醒來後我們去了Museed''Orsay,他乖巧地陪我逛了半天。午後,我提議去羅丹博物館,他開始臉有難色。

我便笑了:「我們分頭行事吧!勉強無幸福。」

他立刻一臉興奮:「感激女皇皇恩浩蕩!」

我們在公園內吃了美味的鵝肝醬麵包,然後他送我到羅丹博物館,一路上都有說有笑,直至在目的地附近,給我看到一張海報,上面用很大的字寫著:Sabrina。

Sake也看到。我看見他故意裝作看不見的樣子。

我們都不動聲色。在博物館門前,他與我吻別。

本來還是微笑著的我,一轉身步進博物館內,立刻收起掛著的笑容。

Sabrina,那是張怎樣的海報?

我買了入場票,開始在羅丹那些雕塑中兜兜轉轉。我看得很急很快,沒有心思細看。渴望了那麼久才有機會看到的藝術品,卻因為一個英文名字,搗亂了我所有的心情。

突然間我決定,不如走出去把海報看個究竟。決定了之後,我急步跑出街外去。

Sabrina。黑底白字的海報印著,這是一出舞台劇。從前柯德莉夏萍也有一出叫Sabrina的戲,可會是同一出?

我沒有再進入博物館,我坐在外面的長凳上,眼巴巴地瞪著那張海報。當鴿子飛近我腳邊時,我起腳踢過去。我心情不好。

三小時後,他回來接我。他路經那張海報時,依然裝作看不見。「雕塑品好看嗎?」他問。

「不好看。」我晦氣地說。明知這是幼稚的行為,但我就是想用這種態度對待他。

他沒說什麼,然後我說累要回酒店,他卻說不如找間餐廳坐下來。

我一直僵著臉,不苟言笑,他卻一臉和顏悅色,居然還說起笑話來。我是否太多疑了?也太善妒了吧!他答應要重新開始,我為什麼不好好地製造相處愉快的機會?

想著想著,我泛起了笑容,Sake看見我笑,他似乎也就心寬了。

我告訴自己,放下一切妒忘,他愛著的,是我。

無驚無險,我們又過了一天。

在假期的第四天,我們去了跳蚤市場,我買了一條手工很精巧的刺繡披肩,所以開心得很。然後我們商量晚上的節目,我提議去看一場法國電影。

Sake也說好,然後我們買票去,繼而去吃一個輕巧的晚餐。

就在晚餐時,Sake開始說不舒服。

我很慌張:「你沒大礙吧?」

他護著肚子。「大概是腸胃不適。」

「我們回酒店好了。」我說。

「不不不,既然買了戲票,你去看戲好了,我一個人回酒店可以的了。」

一番掙持後,我讓他回酒店去。而我自己則依他所說,獨自去看電影。

與巴黎人一起看法國電影,起初覺得很有風味,後來就變得不是味兒了,我的法文沒有我想像中的好。

也挂念起Sake來,不知他的肚子好了沒有??於是就在戲播到一半的時候,我從戲院走出來。在街外買了朱古力薄餅,我邊吃邊行,巴黎晚上很熱鬧,我決定徒步行一個地鐵車站的路程然後再搭地鐵回酒店。

路邊的巨型廣告柱上,我再看見Sabrina的海報,一路上滿滿地張貼著,似乎上演的地點就在附近的樣子。薄餅的朱古力味比我想像中要濃很多,我咳了兩聲。

而就在我垂頭倚著廣告柱咳嗽時,我看到一件熟悉的大衣在我眼前掠過,連忙抬眼一看,那居然是Sake。

他不是該留在酒店的嗎?他在這裡幹嗎?

我朝他走出來的方向一望,那邊有張大大的廣告牌,寫著Sabrina。我明白了,那就是上演這出舞台劇的場地。

Sake去看過。

他是臨時決定去看,抑或……

心裡禁不住湧起了一陣納悶。

我故意在街上繞多兩個圈才回去。酒店房間內,他穿著浴袍躺在床中央看電視。「回來了嗎?電影好看嗎?」

「嗯,不過因為我的法文不夠好,看不完一整常你呢?你休息夠了嗎?」

「睡了兩小時,好得多了。」他說的時候一臉自然。

我的心一涼,他說謊。

「你沒出去吧,外面很冷喲。」我要證實他真是在說謊。

「沒有。肚子不舒暢,出去幹什麼。」

我皺起眉頭。

「你去洗個澡,然後我們抱著聊天。」他說。

我應了一聲,走進浴室。他究竟在幹什麼?

我開了水喉,用水潑了潑臉,還是決定出去問他。我站到他面前,說:「為什麼你要欺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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