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3節

第二天早晨,雅也正在衛生間剃鬚,電話響了。接起來一聽,是賴江的聲音:「早上好,是我。」

「去吃早飯嗎?」

「嗯……我有些不舒服。」聲音有氣無力。

「怎麼了?」

「好像感冒了,估計是這裡的空氣太乾燥了。」

「發燒嗎?」

「可能有點。不好意思,你能一個人去吃早飯嗎?」

「那倒沒關係……沒事吧?」

「沒什麼,休息一下就好。」

「哦。那,今天怎麼辦?」

「你先去吃早飯吧,然後過來敲我的門。如果沒人答應,你就打電話。」

「知道了。」

房間預訂了兩個晚上,不用考慮退房的事。估計今天的調查要泡湯了。

在酒店的茶園裡吃完自助早餐,雅也向諮詢台詢問附近有沒有藥店,隨後在位於酒店地下的藥店買了感冒藥、營養液和體溫表。他敲了敲賴江的門,裡面馬上傳來低低的答應聲,門很快打開了。她在T恤外面罩了一件酒店的睡衣,臉色不好,但好像化了淡妝。

「感覺怎樣?」

「有點乏力。」賴江把手放到額頭上。

「我買了葯,還有體溫表。」

「啊……謝謝,一會兒給你錢。」

「不用了。別管這些了,你還是先躺下吧,最好把葯吃了。」雅也從冰箱里拿出礦泉水。

賴江坐在床上。那也是張單人床。她用雅也遞過的水服下感冒藥,又喝了營養液,躺在床上,把毛毯一直蓋到肩部。

「最好量一量體溫。」雅也把體溫表從盒子里拿出,遞給賴江。

「對不起,不光讓你陪著我干這種不正常的事,現在還這樣,真是糟糕。」

「不用在意,昨天走了不少路。」

「就那點路……」賴江嘆了口氣,「還是因為歲數大了。」

雅也裝作沒有聽見,把手伸進口袋裡拿煙,但馬上又抽回來。

「沒關係,抽吧。」

「不,不是特別想抽。今天你最好卧床休息,如果硬撐著加重了感冒,明天回去的時候就麻煩了。」

「可今天無論如何想去見一個人。不能去見,至少要跟人家說一聲。」

體溫表發出了聲音。賴江在毛毯下動了幾下,把它拿了出來。「三十七度三……只是低燒。」

「你應該也知道,人在早晨體溫低,接下來也許還會升高。」

「可是,好不容易來到這裡了。」賴江搖了搖頭。

「昨晚你不是說今天就結束調查嗎?這樣只是比預定早了一天。」

「可……」看樣子她依然不死心。

「那,那我一個人去調查,你好好休息,這樣行嗎?」

賴江面帶猶豫地抬頭看了看雅也,隨後把目光轉向窗檯。「幫我把包拿過來行嗎?」

她打開包,從裡面取出一張紙條。「我想和這人取得聯繫。」

「姓……中越?」

紙條上寫著「MITUYA工藝中越真太郎」,還有電話號碼、地址和網址。

「我在網上搜索了新三條小學,結果找到了這個人做的主頁。一看他的簡歷,也是畢來於新三條小學,是昭和五十年(一九七五年)畢業的。」

「哦……」雅也點點頭,原來還有這樣的辦法。「你的意思是,如果見到這個人,或許能掌握什麼線索?」

「也沒抱太大希望。」賴江無力地眯起眼睛。

「那我試著同這個人聯繫一下。」

「你幫我聯繫?」

「嗯。我找這個人問問就回來,總不能長時間讓病人一個人待著。」

賴江眨眨眼睛,從毛毯下伸出了手。「謝謝,你真體貼。」

「快點好起來吧。」雅也輕輕握了握她的手。

MITUYA工藝位於四條河原町,主要經營陶瓷製品,櫃檯上還擺放著染布、紀念飾品等商品。經濟不景氣,看樣子只能靠來這裡旅行的學生維持生意。店主正在為一名女學生包鑰匙墜,那鑰匙墜也看不出像什麼東西。中越個頭矮小,體形偏胖,再加上長著一張圓臉,特別適合微笑。就算是對只買了幾百元東西的少女,也是一個勁兒地點頭哈腰,禮貌周全地為她找錢。

「讓您久等了。真是的,平時總是閑著沒事,偏偏這個時候來顧客,真奇怪。」關上收款機後,中越對雅也說,「你是水原先生吧,來找人的?」

「在電話中對您說過,找的人曾就讀於新三條小學,是昭和五十四年畢業的,比您低四屆。」

「嗯,如果是住在附近的人,我基本上都知道。」

「是一個姓新海的女子,叫新海美冬……您有印象嗎?」

「新海?好像聽說過。」中越抱起胳膊,嘴裡念叨著,「不知您是否了解,我們學校的學生並不多,但低了四屆……這個,您問學校了嗎?」

「不知道該找誰,而且,當時的老師估計已經不在了,聽說學校的畢業生名冊不會輕易讓外人看。」

「這年頭對個人信息的管理嚴格了。」中越搓了一下臉頰,然後嘀咕道,「沒準那個老師能知道點什麼。」他拿起身邊的電話。

沒等雅也說什麼,中越就開始與什麼人通話。看樣子他想對看到自己的主頁後大老遠從東京趕來的陌生男人鼎力相助。

「喂,是荒木老師嗎?我是中越,MITUYA工藝的那個。好久沒和您聯繫了。」打電話的時候,他的聲調一下高了許多,」先問您個奇怪的問題,昭和五十四年的時候,您在哪所學校……什麼,噢,是嗎?果然還在新三條。哈哈,原來如此。「他朝雅也看了看,微笑著點點頭,「是這樣,有人來我這裡找一個昭和五十四年從新三條畢業的人……是看了那個之後來找我的,我的主頁……您這是什麼話,有不少人看呢。我想,您或許有那個時候的畢業生名冊之類的東西,就給您打電話了……啊?這個嘛,好像是遭遇了阪神淡路大地震,之後就下落不明。」

荒木似乎在問為什麼要找這個人,中越把雅也的話原封不動地複述了一遍。

「除了知道昭和五十四年畢業於新三條外,沒有任何其他線索,才專門來找我,從東京來的。您能想想辦法嗎?」中越很有耐心。

雅也在他耳邊低聲說:「請您問問他,記不記得有個叫新海美冬的學生?」

中越點點頭,問了一下,荒木似乎也想不起來。

「您以前不是總自豪地說,學生的名字過多少年都不會忘嗎……噢,原來只是說自己教過的班級呀……雖說年級不同,但那個學校沒幾個學生。老師,您有什麼辦法嗎?大老遠來了,讓人家空著手回去多不好呀。您能從別處弄到五十四年的畢業生名冊嗎……嗯,什麼?」

不停滔滔不絕說話的中越,開始傾聽對方的談話。不一會兒,他用手捂住話筒,扭身對雅也說:「他說幫著問問以前的同事,您在這裡待到什麼時候?」

「打算明天回東京。」

中越在電話里告訴了荒木,囑咐他儘快查一查,這才掛斷電話。

「那位荒木老師是誰?」

「原來是我的班主任。現在都是老頭兒了,退休已有十多年,是個很好玩的人。同學聚會的時候,還是我們的開心果。」中越似乎想起了什麼,「對了,我挨個打電話問問同學,也許會有一兩個人知道新海這個姓氏。」

「不用了,您這麼忙……」

「您一看就明白了,根本不忙,而且,聽您說和地震有關,我就不能不管。」中越表情嚴肅地說,「我表妹在尼崎,剛結婚,小兩口甜甜美美的,按說幸福的日子還在後面,可剛買的公寓塌了,可憐的表妹結婚剛兩個月就成了寡婦。」

雅也垂下眼瞼。當時死了幾千人,肯定會有這樣的事情。不願想起的場景又清晰地浮現在眼前,他不禁顫抖了一下。

「我先問一問,有消息就和您聯繫。」

「拜託了。」雅也把手機號告訴了中越。

離開MITUYA工藝,雅也信步走在四條河原町。他猶豫著是否該把整個過程告訴賴江,最後還是決定不說了。儘管中越很合作,但未必有好結果,而且,如果查出了關於美冬的事情,自己想先確認一下。

他剛想進咖啡館,手機響了,沒有顯去是誰打來的。中越應該不會這麼快就打來,他邊想邊摁下通話鍵。

「喂,是我。」

雅也嚇了一跳,竟是美冬。「嗯。」他含糊應道。

「我想問你點事,現在說話方便嗎?」

「嗯……什麼事?」

「是關天賴江,她好像從昨天開始就沒在家。你聽說她要去哪裡嗎?」

「沒,沒聽說。」雅也心跳加速了。

「哦,那你給她打個電話吧,問問她。」

「估計出門了,或許和朋友去旅行了。」

「肯定是去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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