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滿頭鮮血,可是並不低頭。」亞當自言自語地說道。
他瞅著布爾斯特羅德小姐,他心想,他從來也沒像現在這樣敬慕過一個女人。她冷靜、鎮定地坐在那裡,眼見她畢生的心血正在付諸東流。
不時有電話打來,通知又一個學生要離校了。
最後布爾斯特羅德小姐作出決定。她向警察們打了一聲招呼以後就把安·沙普蘭叫來,口頭讓她記錄了簡短的聲明。學校在學期結束前暫時關閉。如果家長們感到把孩子們接回家不便,歡迎他們把孩子們留下由她照管,她們的教育會繼續進行的。
「你有家長的名單和地址嗎?有他們的電話號碼嗎?」
「有的,布爾斯特羅德小姐。」
「先開始打電話吧。打完電話再給每個人寄一份打字的通知。」
「好的,布爾斯特羅德小姐。」
她出去的時候,在門口附近停了下來。
她臉紅了,話從口中一下子沖了出來。
「恕我多言,布爾斯特羅德小姐,這本不關我的事——可是。過早作出決定,這不,這不是太可惜了嗎?我的意思是——經過了最初的驚慌以後,人們有時間想一想——然後他們肯定不會要他們的孩子退學的,他們會通情達理,想到好的一面的。」
布爾斯特羅德小姐以敏銳的眼光望著她。
「你認為我輕易地承認失敗了嗎?」
安臉紅了。
「我知道——你會認為我說這話太冒失了。可是——可是,嗯,我確實是這樣想的。」
「我並沒有承認失敗。我根據我對人性的了解行事。如果你催促家長把他們的孩子領回去,非叫他們領回去不可——那麼他們就不大會願意這麼做,他們會想出理由來讓她們留下。或者最壞的結果就是他們決定下學期讓孩子再回學校——如果還有下學期的話。」她最後悲傷地加了這麼一句。
她看著凱爾西警督。
「一切都靠你了。」她說,「偵破這兩樁謀殺案——不管是誰作的案,把他抓起來——那麼我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凱爾西警督看起來愁眉苦臉。他說:「我們正在儘力而為。」
安·沙普蘭走了出去。
「是個能幹的姑娘。」布爾斯特羅德小姐說,「也很忠誠。」
「她所說的只不過是一句插話而已。她加緊了進攻,必定有人曾經暗示過,或者警告過——很難說得上究竟是哪一樣——」她突然地停下來,接著又說,「你們什麼消息也沒有嗎?」
「每個區的警察局都在密切監視著。綁架一個人還算是很容易的——可是要把被綁架的人藏起來,這就是個問題了。噢,我們會找到她的。」
「我希望你們找到的她還活著。」布爾斯特羅德小姐悲傷地說,「我們似乎正面對著一個草菅人命的傢伙。」
「如果他們想殺掉她的話,就不會費這麼大的勁來綁架她了。」亞當說,「他們在這兒殺掉她是很容易的。」
量他感覺到他最後說的這句話是不祥的。布爾斯特羅德小姐看了他一眼。
「看來是這樣的。」她冷冷地說。
電話鈴響了。布爾斯特羅德小姐接起電話。
「喂?」
她向凱爾西警督打個手勢。
「是你的電話。」
凱爾西接電話的時候亞當和布爾斯特羅德小姐注視著他。他咕嚕咕嚕地說著什麼,用筆記下了一兩點,最後說:
「我明白了。奧爾德頓·普賴爾斯。這是沃爾夏郡的一個地方。是,我們一定配合,是,局長。那麼我就在這兒幹下去了。」
他放下電話,默然不動地沉思了一會兒。然後他抬起頭來。
「親王閣下今天早上收到勒索贖金的信了。是用新的花冠牌打字機打出來的,郵戳是朴次茅斯的。我敢打賭這不過是個煙幕。」
「贖金送到什麼地方?怎麼送法?」亞當問道。
「奧爾德頓·普賴爾斯以北兩英里處的十字路口。那兒是一片光禿禿的荒野。明天早晨兩點鐘把裝著錢的信封放到汽車協會事務所後面的石頭下面。」
「多少錢?」
「兩萬鎊,」他搖搖頭,「我看這不像是個行家乾的。」
「你打算怎麼辦?」布爾斯特羅德小姐問。
凱爾西警督望著她。他變成另外一個人了。他的職務要求他保持緘默。他彷彿被一件斗篷罩住了似的。
「小姐,這不是我一個人的責任。」他說,「我們有自己的辦法的。」
「我希望你們的辦法能夠成功。」布爾斯特羅德小姐說。
「應該是容易的。」亞當說。
「不是行家乾的?」布爾斯特羅德小姐說,她抓住了他們所說的這句話,「我不知道……」
然後她嚴峻地說:
「我的教職員怎麼樣?就是說剩下的這些怎麼樣?我應該信任他們呢,還是不應該信任他們?」
凱爾西警督猶豫了一下。她就又說了:
「你擔心如果你告訴我誰還沒有被消除懷疑,我會在我的一舉一動中流露出來。你錯了,我不會的。」
「我認為你是不會的。」凱爾西說,「可是我不能冒任何風險。從表面上看來,似乎你的教職員中沒有一個會是我們要我的人。至少在目前情況看來是如此,因為我們還沒有能仔細審查他們。我們對這學期新來的人特別注意——那就是布朗歇小姐,斯普林傑小姐以及你的秘書沙普蘭小姐。沙普蘭小姐過去的經歷是完全清楚的。她是一位退役將軍的女兒。她以前擔任過的職務正和她本人說的一致,她從前的僱主都可以為她作證。除此以外,她有昨夜案發時不在現場的證明。范西塔特小姐遇害時她正同一位名叫丹尼斯·拉斯伯思的先生呆在一家夜總會裡,他們倆在那裡是為人所熟知的。拉斯伯恩先生的品行是極好的。布朗歇小姐以前的經歷也查過了。她在英吉利北部一所學校里教過書,在德國兩所學校里教過書,她工作過的學校給她的評語是極好的。據說她是一等教師。」
「以我們的標準來衡量她可算不上。」布爾斯特羅德小姐不以為然地說。
「她在法國的背景也查過了。至於斯普林傑小姐,還不能得出最後的結論。她受訓練的地點與她說的相符,不過在她從事工作的期間有一些空檔,還無法得以充分說明。」
「可是,由於她已經被害了,」警督補充說,「似乎可以免除對她的懷疑。」
「我同意。」布爾斯特羅德小姐淡然地說,「斯普林傑小姐與范西塔特小姐都已死去,不可能是嫌疑犯。讓我們講講道理。布朗歇小姐的背景儘管是無可責難的,是不是僅僅由於她還活著,所以她還是個嫌疑犯呢?」
「兩次謀殺都可能是她乾的。昨夜她在這兒,在大樓里。」凱爾西說,「她說她上床很早,並且睡著了,在人們呼喊以前她什麼也沒聽見。我們沒有什麼可以證明她說的是假話。可是查德威克小姐明確地說她很狡猾。」
布爾斯特羅德小姐不耐煩地搖搖手表示對此不屑一顧。
「她對她們都是有看法的。」她看了亞當一眼,「你以為如何?」
「我認為她愛管閑事。」亞當不慌不忙地說,「也許這是天生的好奇心。也許還有別的什麼。我拿不定主意。據我看起來她不像是個殺人犯。可是誰知道呢?」
「問題就在這裡。」凱爾西說,「而且她倆跟斯普林傑小姐的死都是無關的。里奇小姐在你這兒工作有一年多了,昨夜她住在二十英里以外的奧爾頓·格蘭奇旅館。布萊克小姐跟朋友們一起在利特爾波特。羅思小姐在你這兒工作一年了,她的背景清白。至於你的僕人們,老實說,我看不出他們中有哪個會是兇手。他們都是當地人……」
布爾斯特羅德小姐愉快地點點頭。
「我完全贊同你的推理。這樣一來剩下的就沒有什麼可懷疑的了。不是嗎?所以——」她沒有說下去,以譴責的眼光瞅著亞當,「看來一定是——似乎一定是你乾的。」
他驚奇得張大了嘴巴。
「你在場,」她沉思著說,「借口說明你到這裡來的理由。背景完全沒有問題,可是要知道,你也可能是個偽君子。」
亞當定下心來。
「說真的,布爾斯特羅德小姐。」他欽佩地說,「我向你致敬。你真是把什麼都考慮到了。」
「天啊!」薩克利夫夫人在吃早飯的時候喊了起來,「亨利!」
她剛打開她的報紙。
飯桌兩頭只有她跟她的丈夫。周末來作客的客人還沒有露面。
薩克利夫先生把他的報紙翻到財經版,正在專心讀著未能預見到的某些股票的漲落,沒有回答他的妻子。
「亨利!」
響亮的呼聲終於讓他聽見了。他抬起頭來,面色驚慌。
「瓊,什麼事?」
「什麼事?又一樁謀殺案!芳草地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