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壞蛋們」為防引火燒身而四處打探,可越是提防,火卻越旺 成瀨Ⅴ

せい―さ〔精査〕在細節層面上做細緻的調查。至於到什麼程度算粗略、從哪裡開始是細節的定義較曖昧,有時候存在誰先說了就算誰的情況。

「成瀨哥,你知不知道霍加狓起初被認為是斑馬的同類,其實它和長頸鹿才是近親。」

「為什麼跟你談事的時候必須要在動物園?」成瀨忍不住問道。上次在響野店裡碰過頭後,成瀨又從田中那裡了解到更詳細的情況。他想差久遠去辦事,於是提出「有事要談」,結果久遠竟提議去Zoorasia 。成瀨有些猶豫,久遠則追問道:「你倒是說說不去的理由,是因為裡面的冰淇淋店沒有了嗎?」成瀨只得妥協說「周六周日的話可以去」。他想不明白,為什麼兩個成年男子的見面地點非得選在日本的大型動物園,但最終他還是來了,此刻二人正看著霍加狓。

「霍加狓的蹄子分成兩半,馬則是一塊整的,因為馬是奇蹄目。另外霍加狓有四個胃,馬就只有一個。」久遠接著說道,「而且長頸鹿科下面就只有長頸鹿和霍加狓兩種動物。」

「哦。不過看到它身上的斑紋,自然想把它和斑馬聯繫起來。」成瀨指著霍加狓說。它那印著斑紋的腿看上去很漂亮,難怪人們稱之為「森林貴婦人」。

「還有一種和它正好相反的動物,你知道嗎?」

「相反?」

「和霍加狓相反。霍加狓是身子的顏色像馬,腿上有條形斑紋,那種動物是頭和身體的前半部分有花紋,腿腳和馬差不多。」

「該不會是叫狓加霍吧?」

「成瀨哥,你這玩笑也就響野哥的水平。」

「再沒有比這更侮辱人的話了。」

「叫斑驢。為什麼它的上半身有條形花紋呢?因為它是斑馬的亞種。霍加狓和斑驢合體的話,可能就變成一匹完整的斑馬了吧。對了,我還有這個呢。」久遠忽然想起了什麼,在口袋裡翻找出一把鑰匙來。那不知是哪裡的鑰匙,鑰匙墜上有一個小小的動物形狀掛件。「這就是斑驢。」久遠捏起來給成瀨看,這動物看上去的確像是長了一個斑馬的頭。

「不過斑驢很久以前就絕種了。」

「是嗎?」

「同樣是因為人類的大肆捕獵。」

「你不要一副我就是那大肆捕獵的人的表情。」

「嗯。不過其實就算我生活在那個年代,也無法阻止人們的獵殺。就像現在,瀕臨滅絕的動物越來越多,我卻什麼也做不了。我也一樣有罪。」

兩人順著道路一直走,進了出口附近的一家咖啡廳。久遠一路上反覆說著「大食蟻獸絕對是頭跟尾巴長反了」,落座後卻話鋒一轉:「對了,找到憎恨火尻的人了嗎?」

「這我就放心了。」

「嗯?」

「我還以為今天接下來就是互相道別,說動物園真好玩然後各自回家呢。看來你還記得。」

「我剛剛才想起來。那火尻的事……」

「我看了他寫的一些文章,覺得他四處結仇是很正常的事。」這些文章來自田中給的材料。「不管對方是加害人還是被害人,只要有賣點,他就深挖,很多都是通過誇張的標題來煽動人心。當然了,標題有可能不是他自己取的。」

「如果他寫了寶島沙耶的事,肯定要遭粉絲恨的。火尻真是四處樹敵。」

「沒錯。恨他的人太多了,根本找不完,所以我決定尋找對他恨之入骨的人。」

「恨之入骨?」

「恨得想手刃他的那種。」

「可火尻認為上次只不過是普通的入室盜竊。」

「有這個可能,也有可能是對火尻恨之入骨的人上門去尋仇了。不過就算跟上次的事沒關係,找到跟火尻有深仇大恨的人對我們也絕對有幫助。這將成為對抗火尻的武器。」

「也是,以防他繼續跟我們糾纏不清。那你找到對他恨之入骨的人了嗎?」

「有人因為火尻寫的文章死了。」

「死了?真了不得,真是筆頭比刀劍更鋒利。什麼樣的文章?」

「第一篇是……」

成瀨剛一開口,久遠就攔住了他。「等等。」他伸出手道,「第一篇?因為他的文章而死的人有好幾個?」

「是。」

「火尻先生,真行啊。」久遠以一種心不在焉的口吻說道。

第一篇的緣起是兩年前發生在一家小居酒屋的事。店裡發生食物中毒事故,造成一名兒童死亡,店主一下子被推上風口浪尖,遭到各界批判。不過店主態度誠懇,深感自己有罪,反覆道歉,這時候某雜誌上刊載了一篇他去夜總會玩樂的文章。實際上他去夜總會是以前的事了,並非在事故發生之後,冷靜一想其實並不應該因此責備他,但文章里通篇都在質疑店主是因為沉迷夜總會才疏忽了對食材的品質管理,結果店主因此自殺了。

「去夜總會就去夜總會唄。那篇文章是火尻寫的?」

「不過也不能說店主自殺完全因為那篇文章,兒童因食物中毒而死本身就讓他良心過意不去。」

第二篇和街頭無差別殺人案有關。在市內某條大道上,有個年輕人深夜拿刀瘋砍,造成兩人死亡,一人負傷。兇手很快被逮捕,火尻就盯上了那個負傷的倖存者。

「啊,火尻說過那件事——表面上看是清純的上班族,實際上在色情場所工作的那個。」

「在色情場所工作和她成為無差別殺人案的受害人並沒有關係,那篇文章為博人眼球而故意誇大其詞。也有人說就因為那麼晚她還在外頭做那種事才會遇襲,但其實二者根本沒有因果關係。採用了那篇文章的雜誌社解釋說:『關於這樣的社會性案件,我們希望能夠引起公眾足夠的關注。』也就是說他們要讓人們『更詳細地了解』。新聞報道永遠是為讀者而寫,必須成為讀者和社會之間的橋樑……」

「橋樑什麼的……那樣曝光受害人的隱私在法律上應該也有問題吧?」

「的確有問題,所以雜誌上緊接著刊載了一篇道歉文章。」

「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

「沒有然後了?」

「只登了一篇文章表示抱歉,聲稱以後會注意。但是發出去的文章卻再也收不回來了,總不能把人的記憶抹掉。最後那個女人在職場越來越難立足,自殺了。」

「唉。」

「還有一篇是……」

「後面還有幾篇?如果還有很多的話我想再點些吃的。」

「這是最後一篇,是關於一名老師的。文章里說他給學生起一些帶有侮辱性質的綽號,讓他們下跪,還拿鉛筆扎孩子們的手掌,說是『上刑』。」

「太過分了。」

「是假的。」

「假的?」

「學生家長跟那個老師不和,於是向媒體透露了假消息。」

「火尻又要登場了?」

「不過火尻不知道那些消息是假的,他也是被那個母親的謊話騙了。孩子的母親還讓孩子和數名同學做偽證,火尻就信了,將那事寫了出來,好讓人們更詳細地了解。」

「既然消息是假的,應該很快就會真相大白吧?」

「如果當事人堅決否認可能還好些,不過那篇文章當時引起軒然大波,那名老師擔心公眾知道做偽證的事後轉而去責難孩子們,於是為了保護孩子們,他並沒有竭力辯解。」

「真是名好老師。」

「他相信自己的學生們一定會理解自己,可惜最後還是失去了教師的工作,最終在地鐵列車進站時跳下站台自殺了。」

「太慘了!」

「在那之後,公眾才知道關於那名教師的負面新聞是捏造的。當然當地人和學生們其實都心知肚明,只不過真相那時才大白於天下。火尻也是那時候才知道的。」

「於是又刊登了一篇道歉文章?」

「那次他沒有道歉,可能是覺得在法律上沒有問題吧。站在火尻的角度,他可能覺得自己也被騙了,是受害人。」

「我真是越來越『佩服』他了。」

「同那些死者有關的人對火尻心懷仇恨完全正常,甚至有人可能覺得,既然火尻一直沒有被問責,那麼就讓自己來完成這個使命。」

「我在酒店碰到的那個男人就是其中之一?要真是這樣,那我可是做了錯事一件,我應該讓他好好報仇的,可居然攪局了。」

「至於是當事人報復還是買兇報復還不得而知,你耽誤了人家復仇卻是事實。不過即便復仇成功,當事人也未必能釋然。」

「那到底是哪個呢?剛才你說的三個選項,哪個才是正確答案?」

這如果像猜謎遊戲馬上就能公布正確答案,那我倒落得輕鬆,成瀨在心裡感嘆。久遠自然也不會覺得這就像三選一的問題一樣能立刻得到答案。

「這就是接下來要查清楚的。」

「你說有事找我談又是什麼事?我能做些什麼?」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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