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部竄過一陣疼痛，如同身體被挖開般燥熱，緊接著是劇痛，彷彿全身的皮膚都被撕裂了。刀子可能被拔出來了。我捂住側腹，又抬起手看了一眼，上面多了一抹黏稠的黑色液體。我抬手遮住眼睛。周圍很黑，汽車的引擎已經熄滅，但前車燈和車廂燈依舊亮著，那亮光讓我察覺到手上的液體原來是鮮紅的血液。
「武藤，你沒事吧？」「武藤先生！」陣內和若林的聲音同時傳來。
「我沒事。」回答完，我感到了似乎是貧血導致的眩暈，馬上改了口，「好像……有點事。」緊接著，我又感到腰間彷彿被撕裂成碎片，當即蹲了下來。
就連陣內也沒能說出「真麻煩」。他好像想抓住握刀的男人，一邊靠近一邊伸出手。男人猛揮利刃。危險！陣內靈巧地閃開了。
「喂，若林，叫救護車！」陣內一邊與男人對峙，一邊做出指示。他沒有了平時那種遊刃有餘的態度，聲音裡帶著緊張的震顫。
「正在叫！」
比起疼痛，全身的血液不斷流失，漸漸萎蔫的意識更讓我感到恐懼。我感覺自己彷彿正在從腳尖開始漸漸消失。我轉過視線，看到若林在給倒在地上的男人做心肺復甦，肩膀夾著手機。
來不及吧，我想。至於到底什麼來不及，我卻無力思考。
「你小子竟敢耍我！那以後我就沒遇到過好事。」持刀的男人說道。
「別找碴兒了，你弄錯人了吧！」陣內的聲音比平時要緊張不少，害得我也緊張起來。「你這是因為事故腦子混亂了。冷靜點。先把刀放下，太危險了！你在吸毒嗎？」
「陣內，他可能在生我的氣。」是永瀨在說話。我能看到他臉上的墨鏡，卻看不清他的表情。是因為視線開始模糊了，還是周圍實在太暗了呢？
「生你的氣？為什麼？」
「很久以前，在電車裡。」永瀨說。
「沒錯，就是那次！」男人發出高亢的聲音，似乎在進行復仇前的演講，極其興奮，「你讓我出醜了，從那以後我就沒遇到過好事！」
「我不明白你們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但這怎麼看都太過分了吧！」陣內吵嚷著，「武藤，你沒事吧？」
「我已經叫救護車了！」若林高聲道。
「聽到了嗎？快放棄吧，你就要被逮捕了，剩下的只是時間問題。」
「你給我滾開！我只想給那個目中無人的瞎子來一刀！」
「我看是你瞎了吧！仔細瞧瞧，你到底幹了些什麼！」陣內怒斥道。
我像伸著舌頭的狗一樣艱難地呼吸著，身上全是黏稠的汗水。啊，我得給妻子打個電話。
我看到若林撲了上去，從背後反剪住男人的雙臂。「要是死人就不好了。」若林焦急地說。
男人猛地掙紮起來，用難以置信的力氣把若林震落在地。我看見若林好像撞到了頭，忍不住喊了一聲。不，我是想喊一聲，卻使不上勁來。你振作點！我呵斥自己，卻感到精力如同煙霧般從四肢百骸往外飄散。
我想抓住什麼東西撐起身體，卻只抓到了一把空氣。周圍好像突然變窄了，原來是我的眼皮快要垂下來了。我心裡一驚，努力睜開雙眼。通過眼瞼間的縫隙，我看到若林被踢了一腳。我再次瞪大了眼睛。
陣內在做什麼？我腦中閃過這個想法，眼前卻陷入了黑暗。難道出血量已經超過臨界點，讓我的五感開始麻痹了嗎？我會不會就這樣沒命了？我不能想這麼恐怖的事情。可越是這樣提醒自己，腦子裡就越只剩下那個想法。我不想死。為了擺脫恐懼，我開始想與死亡相反的東西，想妻子、兒子和女兒。如果我現在死了，家人該怎麼辦？
必須讓血止住，快停下，快停下來！
隨後我才發現，我並沒有閉起眼睛，只是周圍變黑了。汽車撞上去時，路燈已經熄滅了，周圍只剩下車燈的照明。在車燈熄滅後，周圍就陷入了黑暗。現在，四周彷彿被拉上了黑幕，什麼都看不見了。
「你們別亂動！」男人高喊，但聲音里已經透出籠罩在黑暗中的不安。
大家都沒事吧？我很想問，但發不出任何聲音。
「放棄抵抗吧。」我聽到陣內說。
「煩死了，給我閉嘴！那傢伙到底在哪兒？明明是個瞎子！」我隱約看到黑影在挪動，好像是男人正在定睛尋覓。可能想製造光亮，他掏出了手機。
「看不見的是你和我們幾個。」
「你說什麼？」
「你知道現在看得最清楚的人是誰嗎？」陣內的話音剛在夜幕中落下，男人就悶哼一聲。伴隨著慘叫聲，我看到一個黑影被按倒在地。那是永瀨嗎？我正想著，突然感到全身一輕，頓時驚恐地不斷重複著家人的名字，眼睜睜地俯視著自己的意識在冰冷的地面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