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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離開不久,一個男人牽著狗走了過來。事故目擊者!因為剛剛才打聽到「牽狗散步的目擊者」,我馬上先入為主地認定就是他,厚著臉皮跟他搭起話來:「不好意思,打擾一下。」直到我問出「您是那起事故的目擊者嗎」,才發現那隻米白色拉布拉多尋回犬身上穿戴著導盲犬的裝備。

男人停下腳步,說了一聲「帕克,停下」。狗停了下來。

這個男人體形瘦削,年齡不詳,戴著墨鏡。從那隻狗來看,他很有可能是視覺障礙者,而我卻問他是不是目擊者,這簡直是天大的冒犯。可話說出去就收不回來了,我馬上補了句「對不起」,緊接著又想到那反而是強調對方殘障的進一步冒犯,於是又不由自主地說了句「對不起」。

他笑了笑,轉頭朝向我。「這裡就是車禍發生的十字路口嗎?」

「您知道在這裡發生了車禍?」這個男人果然就是那天牽狗散步的目擊者嗎?

「不,今天我是頭一次來這裡,說白了就是馬不停蹄地來湊個熱鬧。」他苦笑一下,接著說道,「不過它是狗,不是馬,應該是狗不停蹄。」他溫柔地摸了摸拉布拉多。

「它是導盲犬嗎?」

「帕克。」

「查理·帕克。」這個名字我之所以能脫口而出,是因為這是陣內經常提到的薩克斯演奏家的名字。查理·帕克的即興演奏就好像一隻小鳥化作過山車划過天空一般,簡直太棒了!陣內總是如此熱情洋溢地評論。對我來說,這個話題除了「啊」之外,實在別無應答。有一次,我覺得還是要說點什麼,就回了一句:「既然如此,主任也去當薩克斯演奏家好了。」結果陣內卻反問:「武藤,難道你吃了世界上最好吃的咖喱,就會想開咖喱店嗎?」我真不明白,自己只是迎合他的話題,為什麼反倒要被責問?

「有了導盲犬真的可以拓寬行動範圍嗎?」我只是覺得得說點什麼。

「走到不熟悉的地方還是挺害怕的。」男人回答道,「帕克一定也提心弔膽。」

「可您今天還是決定到這裡來?」

「我是專門打車過來的。」他聳了聳肩。這人把頭髮修剪得很短,比起運動員,更像時尚雜誌的模特,不過看起來沒那麼年輕。「就在附近下的車。」

「專門打車過來?」

「算是湊熱鬧的楷模吧。」他自我評價道,「特地牽著導盲犬打車到現場附近轉悠。」

「它又不是警犬。」

「我聽說有人目擊了車禍,就想來打聽打聽。這附近沒有目擊者嗎?」

「其實我也剛剛聽說有人目擊,就放在心上了。據說車禍發生時,有人牽著狗在附近散步。」現在回想起來,那人好像是個老爺爺。

「所以你就誤以為是我了。不過,就算我能看見……」他皺著眉頭說,「我也不想看到車禍的場面。」

「您跟死者有關係嗎?」

「不,完全沒關係。」他笑著說。那你為什麼要專門跑過來?我還沒來得及問出這句話,他接著說:「聽說目擊者是位老人,好像性格不怎麼好。所以我就想,如果換成同樣牽著狗的我,他會不會透露一些情況呢?我覺得同是愛狗人士,應該能互相理解。」

「這是誰想的?」

「是我……」他低頭沉默了片刻,彷彿在認真思考接下來要說的話,不一會兒他又說,「朋友。他讓我先跟目擊者交個朋友。」

「他自己不來,拜託別人?」

「我平時總待在家裡,他是想以此為借口,把我趕出來走走。」

「原來是這樣。」

「那是不可能的。」

「啊?」

「或許他只是覺得親自出馬太麻煩了。他的原話是:『永瀨,你去那附近走走,打聽一下車禍發生時的情況吧。狗和狗、主人和主人,應該能找到共同話題。』」

「您的朋友真過分。」我忍不住說出了心裡話,慌忙道歉。

對方好像一點都不在意,嘆息一聲說:「是啊,太過分了。其實這已經不是他頭一次派我出來了,什麼事都扔給我和我的狗。」

不知不覺間,人行道上的行人變多了,我們身邊都是背著書包上學的小學生。孩子們發現了導盲犬,都帶著警惕和好奇心遠遠地朝這邊張望。

「那您接下來是要尋找那個目擊者嗎?」一個牽著導盲犬的人,還是在自己不熟悉的地方,恐怕很困難吧。而他的回答也是:「我在這附近轉轉就回去。」

「那您到底是為了什麼到這裡來呢?」

「沒什麼。這種事其實也挺有趣的,而且這樣也能跟陣內交代,說我去過現場了。」

我的耳朵並沒有聽漏那個名字,張大嘴愣了片刻。「那個……」我戰戰兢兢地開口,「我上司是個時刻充滿自信、覺得自己無所不能但其實到處給別人添麻煩的人。他很小心眼又不服輸,總是在奇怪的事情上糾結,做事經常亂來,口頭禪是『真麻煩』。前段時間他還把一個目中無人的高中生領到天台上,強迫人家連續聽了整整五個小時的吉他獨奏,把人家欺負哭了。」

聽到我突如其來的陳述,男人有點不知所措,但好像很快就理解了我的意圖,漸漸露出了笑容。只見他聳聳肩,咧開嘴笑了:「我可不希望世界上有兩個那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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