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廢立之禍 第二節 保護愛子

劉邦一旦中止廢立太子,立刻使戚夫人和愛子劉如意陷入極其危險的境地。因為廢立太子一事是不能輕易講出去的,一旦講出來就必須確保成功。否則,皇后和嬪妃之間的死怨已結,廢立之事又沒有辦成,失敗者的生存怎麼辦?特別是失敗者如果是嬪妃而不是皇后,那就更危險了。劉邦能夠保證中止廢立之後戚夫人和愛子劉如意在自己百年之後的生命安全嗎?他為此做了點什麼呢?

第一,周昌相趙。

劉邦一句話就中止了廢立太子之事,但是,這件事已經使呂后和戚夫人成了生死冤家,情敵加政敵。劉邦年老傷重,特別是滎陽之戰和晚年的平定黥布之戰讓劉邦受了兩次致命的箭傷,更使得劉邦的健康雪上加霜。

所以,廢立太子之事中止之後,劉邦便陷入了一場巨大的隱憂之中:戚夫人和愛子劉如意的安全怎麼辦?呂后的殘忍在誅殺韓信、彭越之時已經表現得很充分了,而戚夫人只是一個弱女子,現在因為自己主張廢立太子,讓呂后和戚夫人結下了血海深仇,苦大仇深的呂后能在自己去世之後不報復戚夫人嗎?能不報復愛子劉如意嗎?

劉邦這時候才知道自己的冒失給愛妃和愛子造成了多麼大的災難?沉浸在巨大隱憂之中的劉邦悶悶不樂地唱起了楚歌,大臣們不了解情況,都不知道如何化解劉邦心中的隱憂。

但是,此時卻有一個年輕的符璽御史(管符璽的御史)趙堯猜到了劉邦的心事。

劉邦中止了廢立太子一事後,管理皇帝符璽的御史趙堯敏銳地發現:皇上心中悶悶不樂,一個人常常唱著凄涼的歌曲,大臣都不知道皇上為什麼這個樣子。

趙堯於是問皇上:陛下心中不快莫非是趙王年齡太小,戚夫人和呂后有矛盾,一旦皇上萬歲之後,趙王不能自保嗎?劉邦回答:是啊!我心裡憂慮的正是這件事,但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趙堯說:皇上應當為趙王安排一個強勁有力的國相,這個人一定是呂后、太子、大臣們平素所畏懼之人。劉邦說:我也這樣想,但是,群臣中誰可以擔當這個重任呢?

趙堯回答:御史大夫周昌,他是一個剛強正直的人。從呂后、太子到大臣平素都很畏懼他;因此,只有周昌可以擔此重任。

劉邦馬上召見周昌,對他說:我想煩請你一件事,請你擔任趙國的國相。(吾欲固煩公,公強為我相趙王)。周昌一聽,馬上哭了:我從陛下起兵那天起就一直追隨左右,為什麼半道非要我去一個諸侯國呢?

劉邦說:我知道這個職務對你來說是貶職,但是,除了你沒有一個人可以勝任這一重任啊。周昌不說話了,他知道這個國相不好當。

於是,劉邦便任命周昌作了趙國的國相。

「周昌相趙」是劉邦保護趙王劉如意的重要一環。

劉邦為什麼非要一位中央政府的御史大夫去擔任一個諸侯國的國相呢?

其一,周昌是沛縣集團的中堅力量之一,值得信賴。

周昌是劉邦任泗水亭長時的同事,而且,周昌的堂兄周苛還是漢王的烈士,當年因堅守滎陽戰死。周昌自劉邦起兵就一直追隨劉邦,是劉邦集團的中堅力量之一。

其二,周昌是一位直臣,會不辱使命。

周昌因反對廢長立幼說了「臣期期知其不可」、「臣期期不奉詔」而名聞朝中。周昌在保護太子劉盈時敢於直言,深受劉邦嘉許,視為直臣。

其二,周昌有恩於呂后。

呂后為周昌力諫廢立而「跪謝」周昌,因此,周昌可以說是呂后、太子的雙重恩人;所以,劉邦斷定呂后不會為難周昌。

從「周昌相趙」中可以看出:劉邦對趙王劉如意的保護顯然大大勝過對戚夫人的保護。

應當說,此時的劉邦已經意識到自己支持戚夫人行廢立之事是一大錯,但是,劉邦只是將廢立太子簡單地改為保護趙王劉如意,他並沒有任何措施反制呂后有可能對戚夫人施加的迫害。如果他真想這麼做的話,並非毫無作為。比如說他可以頒布一個詔書,比如說他可以為戚夫人預留一個詔書。

如果我們對比一下「白馬盟誓」就會發現,劉邦對戚夫人的保護,並不是不能作為,而缺少作為。劉邦為了讓他打下的江山世世代代傳給他的子孫,他和所有功臣殺白馬,歃血盟誓:不是劉姓皇族的人不能封為王,沒有立功的人不能封侯,任何人違犯這兩條都可以天下共誅之。劉邦的這一手很靈,連呂后都不敢廢子,廢孫稱帝。可見,只要劉邦真的動心思保護一個制度、一個人,一定可以做得到。但是,劉邦在點燃了戚夫人的權力欲之後,在他輕許戚夫人挑戰呂后之後,卻很少採取有效措施保護戚夫人。

第二,立斬樊噲。

高祖十二年,劉邦在彌留之際,突然聽說樊噲要在自己百年之後帶兵誅殺戚夫人和趙王劉如意,勃然大怒。立即派陳平,帶領大將周勃前往前線,並要求陳平到了軍中,立即將樊噲斬首。

陳平、周勃擔心劉邦殺樊噲只是一怒之下的決定,加之劉邦病危,呂后的地位陡然上升,樊噲又是呂后的妹夫,立有眾多軍功;因此,陳平、周勃並未執行劉邦「至軍中,即斬噲頭」的皇命。只是將樊噲帶回來,打算讓劉邦自己處理。但是,還沒有等陳平回來交命,劉邦已經下世,呂后接管政權,樊噲之事自然化險為夷。

陳平、周勃如何處理樊噲是一回事,劉邦下令立斬樊噲是另一回事,我們要討論的恰恰是劉邦為什麼僅憑一面之詞就要殺樊噲。

樊噲是功臣加親貴,劉邦尚且毫不手軟,聽到一面之詞就立即下令處死樊噲。可見,劉邦對戚夫人和劉如意的生命安全是何等重視!

我們從「周昌相趙」和「立斬樊噲」兩例中可以看出,劉邦在廢立太子(進攻)失敗之後,對戚夫人,特別是對趙王劉如意是加強了防護(防守)。

劉邦對趙王劉如意和戚夫人的保護到位了嗎?

以我看來,劉邦對趙王劉如意和戚夫人的保護都遠遠未到位;他完全可以做得更好一點,力避後宮相殘,力避愛子被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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