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3節

哲朗突然想起一件事,取消了原訂在下午的採訪行程。

他順道去了百貨公司的超市,買了當作伴手禮的煎餅和饅頭,請店員包裝得精緻美觀。

他決定要將煎餅和饅頭分別送給戶倉泰子和戶倉佳枝。他心想,送硬的煎餅給上了年紀的佳枝,未免太不細心了。

戶倉明雄的家和上次來的時候一樣,悄然挺立於狹窄的住宅區里。屋中沒有傳出聲息,窗玻璃另一側也很陰暗,感覺不像有人在。

哲朗還是按下門鈴,不久大門便打開,戶倉佳枝那張布滿皺眉的臉探了出來。

她像是「啊」一聲地張開嘴巴,看來她記得哲朗。他低頭行禮,向她表明希望能再請教有關命案的事。

「我已經沒有什麼好告訴你的了。」她想要關上門,但是哲朗伸手制止了她。

「我手上握有許多尚未確認的消息,能不能請你也聽一聽呢?」

戶倉佳枝的臉上浮現猶豫的神色。哲朗直勾勾地盯著她的眼睛。

幾秒後,她輕輕地點頭。

與上次和早田來的時候一樣,哲朗被帶到那一間兩坪多的和室,房間里設置了佛壇,佛壇依舊放著戶倉明雄的照片。哲朗快速地環顧室內一周,似乎比當時整理得還要乾淨。

哲朗遞出裝了饅頭的禮盒,佳枝半推半就地收下了。

他之所以會想要再來碰碰運氣,是因為理沙子的字條。別輸給早田——這句話令他很在意。話說回來,早田似乎掌握了若干線索。而且,他甚至斷定自己手上我有偵破命案的關鍵證據,警方如果沒有這個關鍵證據,就無法得知真相。

哲朗不曉得那究竟是什麼,於是他試著這麼想:早田到底是在哪裡、如何掌握到「若干線索」的呢?當然,他身為報社記者,應該擁有不同於一般人的各種管道和關係。然而,如果是靠這些資源能夠獲得的消息,警方應該也掌握得到。

早田向哲朗斷然表示,他會從別的管道調查命案。他是感覺到哲朗與命案有所牽扯,才這麼說的。所以,他也不會四處向哲朗身邊的人打探消息。那麼,除此之外還有其他調查命案的管道嗎?

哲朗思考到這裡,想到的就是戶倉家。說道早田當時能夠做的事,頂多就是重新調查戶倉明雄身邊的人。他肯定再度見了戶倉佳枝和戶倉泰子。結果,他掌握到了極為重大的「若干線索」。

「您記得之前和我一起登門打擾,那名叫做早田的報社記者嗎?」哲朗詢問佳枝。她在榻榻米上正襟危坐,連倒一杯茶請哲朗喝的意思都沒有。

「嗯,我記得。」

「我想他在那之後,應該又來過府上幾次吧。」

「嗯……,不,在那之後他一次也沒來過。」老太太搖了搖頭。

「他沒有來嗎?」

「是的。」

哲朗心想,不可能,但是佳枝困惑的表情卻不像是在演戲。不過,她臉上布滿皺紋,表情難以辨識倒也是事實。

「電話呢?早田有沒有打電話過來?」

「他也沒有打電話過來。那名記者先生怎麼了嗎?」

「不,沒什麼。」

難道自己猜錯了嗎?哲朗臉上險些露出失望的表情。這時,佳枝說道:「請問,你剛才好像說了什麼尚未確認的消息……」

「噢,是的。我手上有一些消息。」哲朗重新坐好。

為了不讓佳枝起疑,大概必須提供某種程度的消息吧。但是又不能說太多。該隱瞞什麼、說什麼,尺度拿捏是最困難的地方。

「警方好像將目標鎖定在之前待在一家叫做『貓眼』的酒吧的女公關身上,一名叫做香里的女公關。」

「女公關……,是她殺害明雄的嗎?」

「不,警方好像在懷疑女公關的男友。她好像和一個男人同居。」哲朗稍微想了一下後補充道:「因為之前在那家叫做『貓眼』的酒吧工作的酒保,在明雄先生遇害之後馬上就辭掉了工作,所以警方大概也在追查他吧。我想警方認定那個酒保就是香里的男人。」

哲朗故意接連提起「男人」這個字眼,不能讓佳枝感覺到一丁點日浦美月這個「女人」的存在。

「所以那個酒保就是兇手?」

「我還不能確定。」

「他叫什麼名字呢?」

「好像是……」哲朗認為這說出來也不會有問題,於是說道:「他叫神崎充。」

「神崎……」老太太的表情產生了一點變化,她布滿皺紋的眼皮跳了一下。

「您聽過這個名字嗎?」

「不,完全沒聽過。」佳枝揮了揮手。「那,那個人還沒有找到嗎?」

「好像是。」

哲朗一回答,她又是一臉在沉思什麼的表情。

無論如何,如果早田沒來過的話,或許再待下去也沒意義。哲朗說完命案相關的雞毛蒜皮事後,站起身來。「戶倉太太住在這附近嗎?」

「不算附近……,距離兩個車站。」

「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告訴我她的住址和電話號碼呢?」

佳枝稍微想了一下,請哲朗等一下,打開一旁茶具櫃的抽屜。

「您和戶倉太太,在那之後相處得如何呢?她會常來探望您嗎?」

「我們沒說過半句話,在那之後相處得如何呢?她會常來探望您嗎?」

「我們沒說過半句話。自從過年之後,我們一次也沒見過面。唉,反正我也沒事找她,不聯絡也無所謂。嗯……電話號碼是……,我不會打電話給她,所以寫著號碼的那張紙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她嘴上是這麼說,但卻拿出了一張字條,上面寫著戶倉泰子的聯絡方式。哲朗收下了紙條。

他在佳枝告知的車站下車,前往字條上的住址。如果早田沒去見佳枝的話,很可能也沒去泰子那裡。哲朗想到或許會白跑一趟,腳步就變得沉重。

戶倉泰子和獨生子的住處位於一棟兩層樓舊公寓的一樓。她六歲的兒子應該叫做將太。

哲朗按門鈴無人回應,但是大門旋即打開。泰子一看到哲朗,緩緩地低頭致意,她似乎也記得他。

「抱歉,突然前來打擾。我只是想知道你們在那之後過得好不好。」

「沒有什麼好不好的……」泰子低下頭。

「請問,我能不能佔用你一點時間?到外面喝個茶。」

「啊?可是,我不太想出門。」她敞開大門。「請進。」

「打擾了。」哲朗說完走進屋內。

一進門是廚房,對面似乎是一間房間。不過說是廚房,其實只能放張小餐桌。對一般家庭而言,未免太窄了。

哲朗隔著小餐桌和泰子面對面。將太坐在地板上,正在玩電視遊樂器。他玩的電玩主機和之前不同,哲朗感到有點意外。因為他原以為泰子的手頭並不寬裕。

「你從事什麼工作?」哲朗一問,她無力地搖搖頭。

「我原本在居酒屋工作,但是最近被迫辭職了。店裡因為不景氣,客人不上門,而且人手足夠。所以我目前正在找下一份工作。」

「真辛苦。」

「是啊。可是我有這個孩子,非得努力賺錢不可。」泰子看了將太一眼。

哲朗像先前詢問佳枝一樣,問早田有沒有來過。但是泰子的回答同樣不符他的期待。她說,自從那次之後就沒見過他了。

哲朗試著詢問警方對命案有沒有再問過什麼。關於這個問題,她也只是陷入沉思。

「我也很在意那件事,但是警方几乎都沒有和我聯絡。不知道他們究竟調查得怎麼樣了。我明明是被害者家屬,他們居然什麼都不告訴我。」

這是命案被害者家屬經常會說的一句話。人權團體呼籲保護被害者權益已久,但是現實中卻什麼也沒有解決。

或許是電視遊樂器玩膩了,將太玩起了電話。他按下某個按鈕,拿起話筒,過一下再掛上。他不斷反覆這個動作。那具電話挺新的,是熒幕上會顯示號碼的那一種。男孩按下的大概是重撥鍵,或許他對只要按下一個按鈕,熒幕上就會顯示一排數字感到有趣。

「將太,別玩了!我不是說過了,不可以玩電話嗎?」被母親警告,男孩離開了電話。

接下來到結束都在閑聊。哲朗問她接下來有何打算,但是她對此卻沒有明確的答案。

「我沒有存款,非得快點想個辦法才行。」

「你和你婆婆已經沒有來往了嗎?」

「是的,我認為我和她已經是毫無關係的人了。」說完,她無來由地又看了電話一眼。然而,將太已經回去打電視遊樂器了。

要回去時,哲朗想起了伴手禮。他穿好鞋子之後,將紙袋遞出。

「你不用那麼客氣。」

「不,別那麼說。」

「這樣啊,不好意思。將太喜歡甜食,我想他一定會很高興。」

「不,呃,裡面是煎餅。不好意思。」

「啊,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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