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柯菲的雙手 2

「嚯嗬,夥計們!」沃頓笑著說,「這會兒是在開晚會吧,對吧?沒錯,是吧?」

沃頓依然尖聲叫著、笑著,他回身過去又用鐵鏈勒迪安。幹嗎不呢?沃頓明白一件事,而這件事迪安、哈里,以及我的朋友布魯特斯·豪厄爾都知道:要烤也只能烤一次。

「揍他,珀西,揍他!」哈里厲聲叫道。他和沃頓扭打起來,試圖制止事態,以免不可收拾。但沃頓已把他掀翻在地,而他正竭盡全力地想站起身來。「珀西,揍他!」

可珀西只是站在那裡,手裡握著山胡桃木警棍,眼睛瞪得像湯盤。他愛自己那根該死的警棍,你或許會說,這可是自打他來到冷山監獄後一直渴望能用上警棍的好機會……可機會真的來了,他卻嚇得沒了主意。這可不是某個受了驚嚇的像德拉克羅瓦似的小個子法國佬,也不是約翰·柯菲那樣魂不守舍的黑皮膚巨人,而是一個旋風惡魔。

我從沃頓的牢房裡出來,丟開寫字板,拔出點三八口徑的手槍。我已經第二次忘記了在我身體中部燒灼著的感染部位。對於事後別人告訴我的關於沃頓茫然的臉部和空洞的眼睛等話,我並不懷疑,不過我所看到的沃頓卻不是這個樣子。我看到的是一張野獸的臉,這野獸並不聰明,卻充滿了狡詐……卑鄙……與喜悅。沒錯,他正在做的事情合乎他的本性,與地點和環境沒什麼關係。我還看到迪安·斯坦頓那張通紅腫脹的臉,他正在我面前垂死掙扎。沃頓看到了手槍,就推著迪安對準它,這樣,要朝他開槍就必然會擊中迪安。我從迪安的肩膀處望過去,看到一道熾熱的藍色目光,它在向我挑釁,看我是否有膽子放槍。沃頓的另一隻眼睛被迪安的頭髮擋住了,透過頭髮我還看到珀西正猶豫不決地站在那裡,一手半舉著警棍。在通往監獄庭院的大門處,還站著個活生生的人,他就是布魯特斯·豪厄爾,這可真是奇蹟。在搬完醫務室最後一點設備之後,他居然想到過來看看誰還需要咖啡。

布魯特斯沒有絲毫遲疑,立刻採取行動。他先是咬著牙使勁把珀西推到一旁,然後沖了進來,拔出警棍,揮起粗壯的右臂,朝沃頓的後腦勺拚命地砸下去,那一聲「砰」響幾乎帶著空洞感,彷彿沃頓的腦殼下面根本沒大腦似的。隨著這單調的聲音,那根繞著迪安脖子的鐵鏈終於鬆了下來。沃頓像麵粉袋子似的塌陷下去,而迪安則慢慢爬開了,他拚命地乾咳著,一隻手抓著自己的喉嚨,眼睛暴突。

我蹲在他身邊,他猛烈地晃著腦袋。「好了,」他粗聲粗氣地說,「小心點……他!」他指指沃頓,「鎖住他!帶進牢房!」

我認為他不需要牢房了,瞧布魯托爾把他打得那麼厲害,我想他該要個棺材。不過,可沒那麼好的運氣。沃頓被打昏了,可離死還遠著呢。他側卧著,一隻胳膊伸了出來,手指碰到了綠里上的油氈布。他閉著眼睛,呼吸緩慢卻有規律,臉上居然還有一絲安寧的微笑,好像在聽著動聽的搖籃曲入睡。一條細細的血水從他的頭髮間滲出來,染紅了他新囚服的領子。情況就是這樣。

「珀西,」我說,「幫我一下!」

珀西沒有動,他只是靠著牆壁站著,眼睛瞪得圓圓的,一副嚇傻了的樣子。我想他都找不著北了。

「珀西,該死的,抓住他!」

這時他才挪了窩,哈里也上來協助他。於是,我們三個人一起把神志不清的沃頓先生拖進牢房,布魯托爾還把迪安扶了起來,像母親一般溫柔地輕輕撐著他,而迪安則俯下身子,猛力吸著氣。

我們這位新來的問題少年差不多昏迷了三個小時,不過當他醒來時,布魯托爾那一記猛打看起來沒有對他造成任何不良影響。他很快就恢複了原樣,一會兒躺在床鋪上,紋絲不動,一會兒又站在鐵欄旁,安靜得像只小貓,注視著鐵欄外的我。我正坐在值班桌旁,寫著關於這次事件的報告。我感覺到有人在看我,就抬頭望了望,看到他站在那裡,咧嘴笑著,露出了一口黑黑的、爛光了的牙齒,牙齒之間已經有了很大的縫隙。看到他這個樣子著實讓我嚇了一跳。我竭力不顯出吃驚的表情,但我想他是知道的。「嗨,混蛋,」他說,「下次就輪到你了,我不會錯過的。」

「你好,沃頓,」我說道,盡量保持平靜,「在這種情況下,我想我可以跳過這段演說和歡迎詞了,你覺得呢?」

他的笑容僵住了,這不是他所期待的反應,也許這也不是那種情形下我該做出的反應。不過在他神志不清的時候,發生過某件事情。我想,這是我辛苦地寫了那麼多頁紙想要告訴你們的重要事件之一。那麼,現在就看你們信不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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