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車駕緩緩停在德雲分觀的門前。
幾天前這輛車曾經來過,正是王阿儀的車駕。
車簾一掀,沈明與王阿儀攜手走下車來。
前次沈明知曉真相之後,著實恍惚了一陣子,後來在眾人開導之下,漸漸想通。若是愛人真的為他放棄了原有的一切,情願與人交換神魂,這是何等深情?
他開始與王阿儀心平氣和地相處,並沒有透露出自己已經知曉這件事。幾天下來,他發現這位富婆的言談舉止,果然和曾經的花綺羅十分相似,幾乎可以說是一模一樣。
出於心中對那些神秘人的擔憂,沈明並沒有對她說出自己已經知道她就是花綺羅的事實,但是兩人朝夕相處,也頗有幾分心照不宣。
此番前來,卻是婚期已定,特地前來送請柬的。
先前德雲分觀眾人熱心幫手,可謂至關重要。所以這次送請柬,他特地拉了愛人一起來,有意將她引薦給諸位好友。
「你先前雖來過這間道觀,但是也沒和他們好好交流過。德雲分觀里的人,可都是一等一的好人、好朋友。若沒有他們的幫助,我現在都已經是河邊一具浮屍了。」
「是啊。」王阿儀輕輕巧巧地點了點頭,似有所指地道:「我上次來時,見到了一位容貌極美的狐女,印象極深呢。」
「我跟她不是很熟,嘿嘿。」沈明謹慎地笑道:「我就跟男的熟。」
「你不是說當時還是她救的你性命?」王阿儀又問。
「你是了解我的,我這人最忘恩負義了。」沈明斷然道:「救命之恩,何足掛齒!」
突出一個狠字。
說話間,他牽著王阿儀的手走進道觀大門,同時說道:「我最熟的是王家七少,他是個打杭州來的富家公子,為人風趣幽默,又很仗義,看似浪蕩,又時常能說出一些至理名言。在我滿心頹唐的時候,當真是我的人生導師。」
「哦?」
王阿儀邁過道觀的大門檻,就見到院中的兩張躺椅。
不過此時,王龍七和小肥龍都已經躺得膩了,起身活動。
七少正在翻轉過身,擺出一個難以描述的姿勢,對小肥龍言傳身教:
「這招叫螞蟻上樹……來,你跟我做,向上、向上,對……學會了這幾招,保管將來什麼小母龍都愛上你。」
小肥龍看著兀自在原地挺腰的王龍七,擰著眉、瞪著眼,一臉認真地看著,大眼睛中閃爍著求知的光芒。
王阿儀目光詭異地看向沈明,沈明的面容僵了僵。
片刻後,他才強咧出一抹笑容:「剛才我吹牛的,其實我和他也不是很熟。」
這時王龍七才聽到響動,轉過身,就見沈明和王阿儀站在門口,頓時熱情地迎過來。
「哎呀,小明啊,這是帶著夫人回來看我們了嗎?」
「沒,還不是啦。」沈明微笑著遞上一份請柬:「我們此番是專程前來送請柬的,順便也是答謝諸位前日里對我的幫助。」
「好的,我肯定到。」王龍七接過請柬,大咧咧一擺手,攬住沈明的肩膀,又朝王阿儀道:「我和沈明認識的時間雖然不長,那可是意趣相投的好兄弟。就說吃軟飯這事,要沒有我教……」
「額……」沈明趕緊道:「剛好杜道長也在,我們去給他也送一份。」
杜蘭客此時正坐在前殿里打盹,手頭懸著一本不知道什麼書籍。
沈明邊走邊道:「七少畢竟年紀尚輕,偶爾有些齷齪之處,這方面我與他也不是很談得來。杜道長就不一樣了,他老成持重,我性情沉穩,那幾日常常一起談論道經典籍,收益頗多。」
他來到殿前,輕聲喚道:「杜道長。」
「嗯?」
杜蘭客驚醒,猛一抬頭。
啪嗒一聲。
手裡的書冊掉到地上,露出封面,四個大字。
《巫山艷史》……
王阿儀眨了眨眼,目光微妙起來……
「沈公子啊?怎麼了?可是又有事了?」杜蘭客還在迷迷糊糊地問。
「呵呵……」
沈明尷尬地笑了笑,「就是邀請你們來參加我們的婚禮,這是請柬……」
他將請柬放到地上,蓋住那書冊的名字。
杜蘭客道:「好啊,有時間一定到。」
沈明又問道:「小李道長不在嗎?」
「哎呦,你來的不巧,師傅剛出去。」老杜答道。
「好好好,那我們改日再來。」
「誒,剛來不坐下喝杯茶嗎?」
「不了不了。」
沈明拽著王阿儀走出前殿,小聲道:「我平時和他討論的都是正經書……可能是小李道長不在,大家都有點放飛自我。小李道長就是上次你見過的道士,容貌可與我媲美那位。」
「他可是一位謙謙君子,是極正經的修行中人。雖然修為高絕卻從不濫用,一心除魔衛道,對待常人極為溫和。平素有他在的時候,道觀里都是一片祥和。」
話音未落。
就聽後院里傳來轟的一聲。
隨即。
嘭——
一個人影居然撞破圍牆飛了出來!
待他砸在地上,院子里的人都聳然一驚,才看見那是一個滿頭銀髮的青年男子。
不知為何,渾身僵硬無法動彈似的,一臉痛苦。
緊跟著,李楚的身影閃現出來。
他一出現,整座道觀的氣壓生生低了大半。
沈明和王阿儀的頭髮絲都開始豎了起來……
李楚的身上,彷彿籠罩著黑色的陰影,一雙眼中,是肉眼可見的地獄之火!
化身惡魔。
「還想跑?」
他用低沉且猙獰的嗓音道。
「給我準備老虎凳、辣椒油、蘸水皮鞭、透骨鋼針……我要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寒風凜冽。
王阿儀緊緊握住沈明的手,驚恐地朝他瘋狂眨眼。
眼神中滿是質問。
謙謙君子?
沈明小聲道:「別怕,說不定這是小李道長的殺父仇人、又或者是什麼十惡不赦的變態殺人狂之類的……不然小李道長絕不會如此……如此憤怒。」
王阿儀咬了咬嘴唇。
這是憤怒嗎?
這明明是入魔。
正好,從殿中趕出來的老杜雖然也被李楚的樣子嚇了一跳,依然壯著膽子問了一句:
「師傅……這,這是什麼人?」
「他……」李楚轉過頭,黑焰繚繞:「是一個……」
「小偷。」
……
玄虛上半部分的穴道被解開,眼前就看見這樣一幕。
一身黑焰、雙目猩紅、化身惡魔的李楚。
左邊一個長身黑臉,右邊一個濃眉大眼,旁邊還有一隻鱗甲猙獰的雷龍。
這裡就是陰曹地府嗎?
不……
是德雲分觀。
他這才恢複記憶。
原來當時李楚突然殺了回來,他一下懵了。知道自己萬萬不可能是此人的對手,於是他施展鎮獄司的秘術,身軀化作一道虹光,瞬間徑直撞破幾道院牆。
這樣的行為更加激怒了李楚。
雖然他很快,但蘭蝶劃雲遊身步也不是吃醋的。
李楚幾次閃現追上來,抬手就是一個葵花點穴手。
玄虛沒有想到,自己已然完成施法的秘術,居然也能墜機……
不過仔細想想,輸在兩道仙法之下,也不算丟人。
只是當下這個場面……
他咬了咬牙。
無論敵人如何威逼利誘、嚴刑拷打,自己都絕不會出賣組織!一旦被他知道自己是來偷玄冰簡的,那打草驚蛇之下,後果就很嚴重了。
是確確實實有可能危害天下眾生的大事。
一瞬間。
崇高的使命感湧上心頭。
玄虛,人間的安危就在你肩上了。
加油!
「要不我先來一劍?」
他這邊正在做心理建設,那邊李楚已經抽出了純陽劍。
玄虛渾身的血瞬間就涼了……
「師傅……」多虧杜蘭客忙攔住李楚,「你來一劍那還能有活物了嗎?要不先問問?」
「問問?」李楚皺了皺眉,盯著玄虛,「你是什麼人?」
玄虛瞪大了眼睛,意識到自己的生命就在旦夕之間。
於是他趕緊道:「我就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小毛賊……求財而已……」
「果然是來偷錢的,我就說先來一劍……」
李楚第二次抽出了他的純陽劍……
不是吧,小偷也要判死刑?
罪不至此吧喂?
玄虛腦袋裡轟的一聲,再也顧不上什麼安危理想,大聲喊道:「我是朝天闕所轄北方玄武鎮獄司的星宿衛玄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