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杭州月 第八十八章 你到底是哪位啊?

長風吹過一片狼藉的山嶺。

三條大漢安靜站立,地上躺著的牛頭人一直在痛苦地呻|吟。

展留名漆黑的瞳孔看著李楚,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少年成名,一向靠兩樣東西冠絕杭州府。

英俊、能打。

排名不分先後。

近些年的江湖新秀大抵都差不多。

可是今日見了這小道士,他忽然覺得這兩樣東西,貌似都有些虛無。

或許人的內在才是最重要的……

李楚的名字他隱約是聽說過的,最近這段時間,「小李道長」在朝天闕的存在感很足。

斬鬼王、除殭屍、把江南王府的污點證人一個一個送進來……

但是展留名並沒有如何在意,他一直覺得,自己的對手在西北崑崙、在雷落之地、在天南凈土、在巍峨朝歌……

不提防,杭州府的鄉下就出了這麼一號人物,不聲不響就給他來了一手偷家。

使得他此時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再也不是全杭州府最帥最能打的人了。

雖然以前沒在意過這些虛名,但真到了失去的時候,莫名有些失落是怎麼回事?

或者……

餘杭鎮可以滾出杭州府嗎?

胡思亂想不過在一念之間,想過之後,他還是一抱拳。

「多謝小李道長仗義出手。」

李楚淡淡一笑:「舉手之勞罷了。」

舉手之勞……

這簡簡單單四個字,讓展留名心裡的失落莫名又加深了一層。

雖然是沒什麼毛病,但是聽起來……

就很刺耳。

李楚的目光轉向地上的牛頭人,問道:「這是……」

「他應該與此間秘境主人有些淵源,是守護這秘境的一隻好妖。」展留名道。

「那我看一下。」

李楚走上前,查看了一下牛頭人的傷勢,隨即拈起小菩提咒。

咻——

一輪小太陽,金光普照——

在幾人驚奇的目光中,牛頭人深重的傷勢,居然漸漸被全部清除了!

牛頭人也訝異於自身的完好,妖力運轉幾個周天,全無滯澀,這才瞪大一雙牛眼。

「多謝道長出手相救,敢問道長……是何方神聖?」

李楚答道:「十里坡、德雲觀,李楚。」

「啊?」牛頭人不明覺厲,驚疑道:「十里坡是何方仙土……德雲觀又是哪座仙門……這……」

本想說,這名字聽著怎麼怪不正經的。

話到嘴邊,虧他及時意識到,改成了:「這我竟全然不知,看來果然是我遠離江湖久矣。」

李楚輕輕搖頭,「不過是餘杭鎮外一座小道觀罷了。」

想起展留名方才說著牛頭人與秘境主人有淵源,於是他又多問了一句:「請問,你可知此間的氣運金虹藏在何處?」

「噢,氣運金虹……」牛頭人思索一陣,道:「應該是在兩界林附近,你要找此物?」

「是的。」李楚頷首。

「那我帶你去吧。」牛頭人立即翻身而起。

「方便嗎?」

「道長為我療如此重傷,我做些小事報答是應該的。」牛頭人嘿嘿一笑。

「多謝。」

「帶我一個,帶我一個。」大牛連忙跑過來,「小李道長,你可不能有了新牛、忘了舊牛啊。」

實際上,他是怕一頭牛孤零零在這秘境內,遇上什麼危險。

此時他已經認定,只要跟在李楚身邊,絕對不會有事。

「……」

至於李楚,倒不介意多帶一頭牛,只是覺得這話聽起來怪怪的。

那牛頭人又轉首看向展留名:「這位……展少俠,你呢?」

展留名答道:「我要去尋找仙葫種子,就不與你們同行了。」

「好,那後會有期。」牛頭人道。

說罷,展留名騰空而起,御風遠去。

旁邊大牛有些好奇地問道:「你不是要守護此間的寶物嗎?怎麼還放任他們去找?」

牛頭人搖搖頭,答道:「我不是非要主人的寶物永遠埋藏於這裡,而是不希望它們落在心術不正的人手中,尤其異妖門……這伙惡徒始終賊心不死,想要挑起人族與全妖族的紛爭,藉此實現自己的野心。主人生前就曾與異妖門幾番鬥法,我自然不能讓他們染指主人的仙藏。」

……

「阿嚏——」

翱翔於半空的鴿子打了個噴嚏,搖身一變,重新化作那披著白羽大氅的青年,揉了揉鼻子。

「不知道誰想我了?」

他翹著二郎腿,虛空坐在雲端,眯著眼,好似一眼能望透層雲萬里。

「誒,一個道士……跟著一個壯漢,在哪裡呢……」他嘴裡念叨著,忽然,似乎是鎖定了什麼目標,拳掌一拍,「對勁。」

說罷,身子一翻,憑空墜落下去。

呼——

天之下。

火諸葛正盤腿坐在一株大樹下調息。

他所受的外傷,其實還不算嚴重。腿骨碎裂,只待驅散煞氣、魔氣的侵蝕,修復只在一念之間。

斷臂……反正他也一向習慣用右手。

只要回了偃月教,去找白石公說一下,給他重新植一條手臂並不算難事。

哪怕裝一條麒麟臂也不是不行。

最嚴重的,還是那五獄神火丹對臟腑的破壞,令他每次運轉周天都會感到劇痛。可是若不如此,更加無法療傷。

多虧他自幼修行火部魔典,與這五獄神火歸屬同源,尚能中和一部分五獄神火之息。若是換個旁人吞下這顆丹藥,必死無疑!

金剛奴站在一旁,無聊地上下提肛。

畫面頗為歲月靜好。

然後……

嘩啦啦一陣聲響,一名披著白羽大氅的青年就落了下來。

感受到異樣的威壓,火諸葛瞬間睜開眼睛,正對上青年漫不經心卻又隱含殺意的目光。

火諸葛傳音問道:「來者何人?」

那青年笑眯眯道:「是你惹不起的人。」

「嗯?」

火諸葛一愣,心說誰惹你了?

沒等他再問出第二句,就見對方從那浮誇的大氅上隨手拔下一根潔白的羽毛。

火諸葛只覺心頭陡然升起一陣不祥的預感,他大喝道:「金剛奴!跑!」

金剛奴與他無比默契,當即就沖了過來。

那青年夾著那根羽毛,輕輕說了一聲:「斬殺。」

嗤——

無形之中,似有法則應和。

那根羽毛瞬間斷裂成上下兩截!

金剛奴心有所感,鐵塔般的身軀猛地一橫,擋在了火諸葛的身前。

鮮血迸濺!

霎時間,他的背後裂開一道近寸深的狹長傷口。

火諸葛見他身軀一震,情知事情不好。如此隨意的施展出近乎言出法隨的術法,且能斬破金剛奴的軀體,至少是萬象巔峰,極可能是斬衰境的大能!

別說他此時無力抵抗,就算沒有受傷,二人也不可能戰勝一個斬衰境。

金剛奴對這傷勢好似渾然不覺,張開蒲扇似的左手,一張寬大手掌拎住火諸葛的後領,拔腿狂奔!

他一雙長腿,跑起來嘭嘭嘭直響,地動山搖一般,偏又迅疾如風。

但那青年飄然起身,毫不費力就跟了上來。

「想跑?」

他又隨手拔下一根羽毛,當空念了一聲:「點燃。」

轟——

那根羽毛瞬間燃燒殆盡。

與此同時,金剛奴的身上也登時燃起熊熊烈火!

若是身軀稍弱者,恐怕瞬間就要被這大火焚燒殆盡。但金剛奴一咬牙,居然大喊了一聲:「爽!」

「哦?」

那青年的眼睛微微睜開。

這一副軀體居然能硬抗兩道法則之力,著實令他有些意外。

火諸葛對此卻是心知肚明。

金剛奴生來神異、銅皮鐵骨,代價是他出生的那一瞬間,他的娘親便一命嗚呼。

因此,即使他有如此近乎仙體的天賦,他的父親卻依舊對他不喜。出生不久就將他託付給烈火奶奶,是以和火諸葛一起長大。

也是因為這副越來越強的銅皮鐵骨,金剛奴的身體感官一直十分遲鈍,只有特彆強烈的刺|激,才能讓他感受到自己有血有肉的存在著。

這種刺|激,通常只有重擊才能達到。

所以他一直渴望強勁的對手。

但是……

強勁也要有個限度。

就算他金剛不壞,也不是你一個斬衰境大能莫名其妙出手的理由啊。

打人不用講基本法的嗎?

此時火諸葛的心中彷彿有一萬頭羊駝狂奔而過,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話,他只想朝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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