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矛盾

一點五十五分的時候,崇史到了約定好的咖啡店。偌大的空間里,四方的桌子呆板地排列著,毫無情調可言。他點了杯咖啡之後,把印有Vitec公司商標的紙袋放在了桌上。

他立刻意識到有人走了過來,他一回頭,發現一個長發的小個子女孩兒看到桌上的紙袋,再看看崇史的臉,便往這兒走了過來。她身著一件薄荷綠的短袖,下面配著一條緊身迷你裙。

崇史站起了身,她的臉很小,但眼睛和嘴卻相對比較大。可能是緊張的緣故,給崇史一種很疲勞的感覺。

「我是敦賀」崇史微微鞠躬。

雅美的位子在斜後方,桌上放著她點的咖啡。崇史便跟服務員打了個招呼,坐了過去。

「特地叫你出來真是抱歉」和雅美面對面坐下後,他先說道。然後遞給了她一張自己的名片,雅美依然用嚴肅的神情瞅著名片。

「伍郎君……您在Vitec公司里和筱崎是同一個學校的嗎?」她放下名片,問道。

「儘管不是一個研究組,但在同一層樓,經常會碰面,也會聊上幾句」為了使對方放心,他有點誇大其詞地說。

雅美默默點了點頭,從她的眼神看,像在思索著什麼。

「嗯,你是筱崎的女朋友?」

她略顯猶豫,然後回答「我們從高中的時候就開始交往了」

「那是同班同學咯?」

「不是,我比他小兩歲,我們倆都參加了羽毛球社」

怪不得,崇史明白過來,如果和筱崎同歲,現在就該23、4歲了,但從雅美的外表看,說是高中生也不為過。

「那你現在還是學生?」

她搖搖頭,「我讀的大專,去年就畢業了」

「這樣啊」崇史正點著頭,服務生端來了咖啡。他往裡加了點糖之後繼續說,「你們經常見面嗎?」

「以前每天都會見面,但從去年的四月份開始,見面就不那麼頻繁了」

「去年的四月,那就是他剛進Vitec公司的時候咯」

「嗯,伍郎……筱崎他」

「就叫伍郎好了」看她一副叫不慣的樣子,崇史苦笑著說。「順便也去掉那些生硬的敬語吧,這樣我說起來也方便點」

「我們的老家都是廣島,兩個人都在當地讀了大學,所以那個時候隨時都能見上面。但自從他去東京工作以後,就變成一兩個月約會一次,而且幾乎都是我跑到這裡來見他的」

「你沒在這裡工作嗎?」

「我今年剛到這裡來,因為家裡的原因,去年在當地找了工作」

「噢」她家發生了什麼呢,崇史帶著疑問進入了正題。「對了,你說是去年秋天的時候就聯繫不上筱崎了吧?」

「嗯,電話也沒人接,寫信也沒有迴音,我還一度以為是他工作太忙的原因呢」

「那是他已經辭去了MAC了工作並離開了Vitec公司噢」

「好像是,當時我還吃了一驚……」

「他老家是怎麼說的?」

「伍郎本來就不怎麼往老家打電話,所以他的父母也沒有特別擔心。好像全然不知他辭職的事情……。雖然正月他沒回家,但這事兒他在盂蘭盆節已經事先打了招呼,所以他們也沒有太當回事兒」

「那你是什麼時候知道他失蹤的呢?」

「兩個月前,我去了一次東京,他在住處留了張條子」

「留了條子?」

雅美打開大大的挎包,從裡面拿出一張折好的信紙,攤開後遞給了我,說「就是這個」

崇史接了過來,上面用圓珠筆寫著:

「我要出門旅行一段時間 請勿挂念 筱崎伍郎」

斜上方的日期是十月二日。

「我看到後很意外,就去了伍郎所在的學校,是叫MAC吧?沒想到他們說他很久前就辭職了……」

小山內就是那是碰到了雅美。

「你把這事兒通知他父母了嗎?」

「我立刻就通知了,他父母很震驚,當天伯母就趕到了東京」崇史從她的口氣察覺出,似乎兩邊的父母都承認了他們的關係。

「然後又怎麼樣了呢」

「我們問了他大學時期的朋友、還有其他熟人、但誰都不知道他的去向。伯母也不知如何是好」

「你們聯繫警察了嗎?」

「伯母去過一次附近的警局,但這和離家出走不太一樣,有了這張條子後,警察也不會積極地幫忙尋找了」

「的確有可能」崇史抱起胳膊應了一聲。

這是怎麼一會兒事兒呢?他思考著,年輕人突然萌生了獨自旅行的念頭,然後付諸了行動——真的只是如此嗎?崇史試圖回想筱崎是不是會幹出這事兒的人的時候,他開始不知所措了。因為腦海里根本無法搜索到關於筱崎的記憶。

「您說MAC那邊也沒有一個人知道嗎?」輪到雅美髮起提問。

「嗯,他辭職之後似乎沒人見過他」

「是嗎?」雅美垂下雙眼。

「他的住處仍然租借著嗎?」

「是的」

「租金誰來支付呢?」

「似乎是從銀行賬戶直接匯過來的,一次都沒有拖欠過,房東是這麼說的」

「你見過房東了?」

「嗯,房東還說,伍郎在他的信箱里留了一封信,說自己暫時會離開一段時間,請多費心之類的話」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貌似還是去年秋天」

「嚯」崇史的視線從雅美身上移開,開始眺望遠處。

和三輪智彥的情況很相似,他回想著。當然,狀況還是有些不同。智彥留下了訊息說自己前往了洛杉磯總公司,這事兒公司和家人的口徑都保持一致。只是,他們消失前都未通知自己最親近的人,以及續租了沒人住的公寓這兩點是相同的。最重要的是,兩者給人的整體感覺非常類似。

崇史的目光又回到了雅美身上,問道,「筱崎的房間什麼狀況?」

她有點聽不太明白,「什麼叫『什麼狀況』?」

「沒有被翻找得一片狼藉嗎?」

「沒有」她搖搖頭,「不過據伯母說,他的一些私人用品以及貴重物品全都沒有了,應該是伍郎自己帶走的」

「是么」那這一點也和智彥的情況不同,智彥的房間少了很多軟盤和MD呢。

「那麼,敦賀先生您掌握了什麼線索嗎?」雅美偷看了一眼崇史,問道。

「現在什麼都不好說,不過我自己也在進行調查呢。對了,你有沒有聽說過三輪這個名字?全名是三輪智彥」

「三輪?沒聽過,他是誰?」

「是和筱崎同屬一個研究小組的男人,不過現在身在洛杉磯,一旦聯繫上他,我幫你問問筱崎的事兒吧」

「那拜託您了」

望著雅美鞠躬囑託的樣子,崇史腦子裡隱約有種預感:從智彥那裡不可能打聽到筱崎的事兒。如果兩人的失蹤存在某種聯繫的話,那任何一個都不會單獨出現。

「那麼你要是有什麼消息再聯繫我吧」說著,崇史抓起兩張付款單,雅美這才反應過來。「我來吧」他說,「是我約你出來的」

「那多謝您了」她又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

「你現在在這裡干哪一行呢?」

「我目前一邊打工一邊在專科學校里學習」

「你是為了找他而特地到東京來的?」

「不是,我決定到這兒來的時候,做夢都沒想到過他會失蹤呢」

「那你本以為又能和他經常見面了吧?」

「嗯」她用虛弱的聲音回答,「如果去年四月我和他一起來這兒的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聽你說是因為家裡的原因吧」

「我爸爸病了,家裡需要有人找看他。媽媽忙著照看她的店,其實也就是一個小小的美容院」

「照看你父親?你還真孝順啊」

對於崇史的話,雅美的眉毛猛地抽動了一下。

「你這麼認為么?」

「難道不是么?」

「每次聽到別人用這個詞,我就一肚子火」

「嗯?為什麼啊?」

「因為『孝順』這個詞,給人的感覺像是把作子女的看扁了,你不覺得嗎?」

「噢?是這樣嗎?」

「這麼說吧,我極端討厭侍候我爸爸大小便。每次碰到他惡臭的身體,幫他換尿布的時候,我都巴不得這個老頭子快點見閻王。這已經不是盡孝心那麼簡單的了」

「嗯,其實這可能還是你的孝心」

「每當這種時候,要是有個親戚的大嬸在邊上的話,她就會很感動地發出讚歎:雅美,你真孝順啊。這話的潛台詞就是,你是女兒照顧父母是應該的,其他人就沒必要來幫忙了,絕對錯不了。不管我多麼辛苦,他們只要一句孝順的誇獎就可以冷眼旁觀。我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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