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喪失

崇史一說自己要去公司,麻由子露出了略顯意外的表情。那是星期六的上午,兩人和往常一樣吃著早午飯的時候。桌上放著烤麵包、咖啡、色拉,還有荷包蛋和番茄醬。除了咖啡之外,其他的都是崇史準備的。

「雙休日還要上班?真少見呢」麻由子帶著懷疑的神情說道。她還穿著睡衣,外面披了一件白色的毛衣。

「我還有一些需要整理的數據,本來想昨天做完的,但伺服器出了點問題」崇史說著,往麵包上塗了點黃油,目光沒敢對著麻由子。

「你昨晚怎麼沒說呢」

「我正猶豫著該如何是好,結果還是決定去一趟」

「一定要今天去嗎?是很緊急的工作?」

「下周馬上就要開部門會議了,到時候需要用到這個數據」

「嗯」麻由子似乎仍然有些不解,聳了聳肩,微笑著說,「今天本來還想讓你陪我買東西的呢」

「不好意思,你一個人去吧」

「明天也不行嗎?」

「現在還不知道,說不定也會有事」

「是嗎……,那我自己去好了」

「嗯,對不起」崇史說完,番茄醬也不蘸就吃掉了荷包蛋。吃完早飯之後,他回到卧室,打開了和麻由子公用的書桌第二個抽屜。裡面裝的都是辦公用品以及一些計算機相關的備件。他從裡面取出一隻裝訂書針的小盒。打開後,裡面不是訂書針,而是一把鑰匙。他把鑰匙放在手掌上,作出思考狀。一種奇妙的感覺油然而生,但卻不知其緣何而來。

換完衣服,崇史對麻由子說,「那我走了啊」

此時她正洗著餐具。

「你就穿成這樣去上班?」她回過頭來問,崇史穿著牛仔褲和休閑襯衫。

「雙休日上班這樣穿沒關係」

「是嗎,早點回來噢」

「我會盡量的」他穿上運動鞋,離開了公寓。

坐地鐵到早稻田後,他買了一張車票,和去公司相反的方向。他在第一站就下了車,高田馬場。三輪智彥的住處就在這裡。

昨天崇史在公司打了兩通電話,一通是打給智彥在MAC學習時所住的公寓,本以為他可能會搬走,沒想到他還住在那兒,是電話錄音自動接聽的。

「現在我不在家,請在嗶一聲之後留言」

那不是智彥的聲音,而是事先設置在電話里的合成錄音,但崇史對此有印象,智彥還住在那兒,他深信。

另外一通電話,他打到了智彥的老家。

和崇史一樣,智彥的老家也在靜岡市,他們以前經常會到對方家裡串門。智彥的父親經營者一家印刷廠,崇史還記得,他是一個為了養活獨生子每天起早貪黑工作的父親。他母親是一個很善良、一直帶著慈祥面容的小個子女人。崇史最後一次見到他們,是進入Vitec公司前一次回家探親的時候,那時她還管自己的兒子叫『小智』呢。

接電話的,正是那位母親。崇史自報姓名後,本以為她會回以懷念的口氣。

然而智彥母親的反應,卻不自然得出奇。

「啊,敦賀君……」然後就說不下去了。

「發生了什麼事了嗎?」崇史問。

「嗯,沒什麼啊,對了,敦賀你有什麼事嗎?突然打電話過來」

「關於三輪君的事情,我有點要事相問」

「智彥的事……,這樣啊,是什麼呢?」

「他最近完全沒有聯繫我,然後我就很好奇,他到底在忙些什麼」

「啊,智彥啊,我聽說那孩子現在在紐約呢」

「洛杉磯對吧,這個我知道,但在那邊怎麼樣了我完全不知道,信也沒來一封」

「信……,哦,對,這麼說起來,他也沒給家裡寫信呢。對不起啊,那孩子懶得動筆。不過你用不著擔心,他好像在那兒好著呢」

「他打來過電話嗎?」

「嗯,來過幾次」

「最近一次是什麼時候呢?」

「嗯,大概上周中段左右吧,吃晚飯的時候」

「你能告訴我他的電話號碼嗎?我也想給他打電話呢」

崇史說完,智彥母親沉默了一會兒,說道。

「其實呢,他的房間里沒有裝電話,而且那是個臨時的住處,他說過不了幾天就要搬走的……」她沒再能繼續往下說。

「那您如何與他取得聯繫呢?」

「嗯,這事兒我也擔心過,不過現階段也沒什麼大事,他也會時不時給家裡打電話的」

說到這裡,智彥母親又不說話了,像是在等崇史的回應。

「……這樣啊」

「是的,你還特地打電話來,真是對不住了」

「那接下來他什麼時候會打來電話呢?」

「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他的來電總是很突然」

「你說他住處沒有電話,那他是從公司打過來的嗎?」

「應該是」

「……我知道了,那麼,如果他要再打電話過來,阿姨您能不能讓他也聯繫一下我呢,對方付費的那種也沒關係」

「嗯,好的,我會跟他說的」

「拜託您了」

掛了電話後,崇史拿起書桌上的記錄用紙飛速地寫下幾個數字,他在計算著與洛杉磯的時差。如果是晚餐時打來的電話,那智彥那邊應該是半夜才對。

不可能,崇史想。至少電話不可能是從公司打來的。

除此之外,他母親的話里還有很多疑點。最奇怪的是,她似乎對於無法聯繫到自己兒子這點並未抱有什麼不滿。

她一定隱瞞了什麼,崇史立刻作出猜測,三輪智彥消失了蹤影肯定是有緣由的——

從高田馬場站下車,步行大約五分鐘就到了智彥的公寓。這是棟細長型的房子,牆上砌著磚塊圖案的瓷磚,他的房間位於五樓。崇史按下電梯的按鈕,發現這個電梯很舊,速度也很慢。

「等急了我有時候也會走樓梯」崇史想起智彥曾經這麼說過,同時也暗示著自己的腿腳並沒有不便之處。

到了五樓,眼前就是智彥的房間,503室,名牌上用記號筆寫有『三輪』的字樣。崇史從牛仔褲口袋掏出鑰匙,還裝在訂書針盒子里。

其實昨天確認了智彥還住在這裡之後,完全沒有產生過到這來的念頭,因為覺得就算來了,不進房間也沒有任何意義。

然而今天早上,崇史猛然回想起了自己有智彥房間的鑰匙,並且放在了抽屜里的一個訂書針盒中。那時才萌生了要去一次智彥住處的念頭。

然而崇史自己也搞不明白,為什麼至今為止完全忘了那把鑰匙的存在,而為何又一下子回憶了起來呢?當然日常生活中也不乏突然回憶起遺忘許久事情的事例,但回想起這把鑰匙時候的感覺,卻完全不同。就和想起智彥的時候的一樣,崇史深切感覺到。

他估摸著繼續想下去也沒有一個結果,便把鑰匙插進了鎖孔,鎖很順利地打開了,他拉開了房門。

房間是一室戶,往房內瞥了一眼之後,他就在門口呆住了。

眼前出現的情景,使得他懷疑是否這裡經歷了一場暴風雨。

牆邊的兩個不鏽鋼書架上幾乎沒有一本書,而全都雜亂地堆放在了床上,書桌也是如此。抽屜里的幾乎都被傾倒一空,衣櫃里的衣服也都全都拿了出來,音像套裝邊也到處散落著錄像帶和CD.

崇史脫了鞋,盡量不踩到地上的物品,走進了房間。再次環顧屋內。

首先映入腦海的,是這裡被小偷入侵了。崇史曾見過有過此種遭遇的人家,那是住在附近一個朋友。那時崇史還是個小學生,不懂得同情,他出於好奇心才進去看的。那時候看到的房間,就有點這樣的感覺,整個屋子被翻了個底朝天。

是不是要通知警察呢,他考慮著,當然如果真得有小偷來過,的確應該這麼做。不過首先得找到能夠作此斷言的證據才行。

他盡量避免著無心的觸碰,走到窗戶邊上。窗邊放著一隻小床,床上的毛毯很自然地翻卷開,讓人感覺智彥最後起床後就沒人再動過。不過床下方的收納抽屜都被拉了出來。

崇史檢查了一下窗戶玻璃的狀況,既沒有碎,月牙鎖也鎖得牢牢的。那麼入侵途徑一定就是玄關了。

同時,崇史得出了結論,這並非是一起單純的盜竊。

若是熟練的小偷,不用鑰匙或許也能打開鎖,並且趁著房門沒鎖入室盜竊的小偷也不佔少數。然而,不管是何種情況,小偷在離開房間的時候,絕對是不可能把門再次鎖上的。而這個房間的大門是鎖上的,如果這不是小偷乾的,那又會是誰呢?

第一個人選,當然是智彥自己,在赴美之旅前,他會不會到這裡找過東西?但崇史立刻就否定了這個想法,他太了解智彥的性格了,不管是何種緊急的情況,他是絕對不會做出這種破壞性的行為的。

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性了,某人出於非盜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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