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界之中。
六道光,卷著五個要素和一塊血肉,向著李瀟瀟匯聚而來。
零階的位格,在此升華,走上一階。
在這秘儀中,她將升華為承載者,去觸碰神明應之後許,才可賜下的本質。
此刻,這儀式顯得如此殘缺。
那不僅僅是因為四號女士的【色|欲】要素被「人」咬了一口。
那用以血祭的古老生物,尚未獲得四階的暴怒要素。
無奈的,李瀟瀟自祭壇燃燒的要素之中,撿出了一塊早已預備好的三階暴怒,扔給了那古老生物的血肉。
勉強湊齊。
「神明啊,請原諒吾等獻上此不完全的美宴,您的信徒,已經儘力了……」
李瀟瀟剛低下頭,她身邊的祭壇之下,突然閃過一片流動的黑暗。
那黑暗在此處已經不知道潛伏多久,此刻在空中一閃而過,於誰也不可見的地方,咬了整整三口!
「咔!」
聲音傳出,李瀟瀟頭!」起頭來。
然後,她便在垮塌。
不僅僅是她自己,周圍的其他所有犧牲,這一刻都在湮滅。
七個犧牲因獻給同一存在而成為一體,他們的根基早在很久之前就被撬動了。
有人,在竊享這份美宴!
今日,他終於褻—了所有的食物,這美宴自然只能被神明拒絕。
「為什麼?」
她只來得及出現這樣一個念頭,某道目光便穿透世界而來,對著她和其他因被完整的永恆褻—而走向湮滅的東西看也不看,直接將李瀟瀟和那些融入她體內的要素一起焚盡,然後洞穿世界,追向了那逃入物質的黑暗。
那滿心期待的女人,直接消融在目光之中。
此刻,大量猩紅的觸手,拉動著一顆星球,從夢境中浮現,然後開始順著目光的錨定撕扯鏡界,鑽入……鏡界!
這一刻,祂幾乎已經完全的復甦。
那邪惡的笑聲,在降臨之中變形,變成了刺耳的警報聲般,緩緩響起。
初時,微小几乎不存。
但很快,這聲音,就將響徹天地。
那是,神明的歌聲。
……
羊城之中。
隨著文明的徹底醒來,那淹沒了城市,普通人卻不可見的光,此刻開始翻湧凝聚。
然後,一個人在光中凝聚,走了出來。
他穿著獸皮、拿著木矛,一頭頭髮髒亂無比,在用最原始的,不成體系的文字,在向著生後一個個走出的族人訴說著什麼。
「我們,就在這裡紮根,建立我們的家園吧……」
族群沒有歡呼,只是看著這片蠻荒的森林,他們知道,他們將在這裡生存。
而生存必將是艱難的。
……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
族群開始變大,人們開始穿上衣物,獲得禮儀。
他們匯聚在一條大河旁邊,呢喃道:
「今日,我等在將在此建立羊國,往後,這個國家,就拜託大家了……」
……
時光荏苒。
兇猛的鐵騎,自山河之間踏來,他們呼喊道:
「從今以後,這裡就是羊郡,你們都是我王的子民了……」
……
在某個月色下。
一個讀書人在不斷對著圖紙,他頭!」:
「此處開鑿水利,將惠及萬世,讓羊城成為天府之國!」
……
在某個饑荒的世道。
城中人在易子而食,他們仰天呼喊。
「蒼天啊,這世道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
在某個白晝,有人乘在舟上,跨江而過。
一邊喝酒,一邊高呼:
「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嗝……」
……
「來人啊,搶錢啦!」
……
「取名渾天說如何?宇宙宇宙,豈不妙哉……」
……
「讀書讀書,讀個狗屁的書,不如落草為寇,咱們互相照應,反了這該死的朝廷!」
……
「大人,您又在弄吃的了,啊好香,這是什麼肉?怎的如此肥而不膩?」
……
「乾旱又來了,這日子沒法過了!」
……
「糟啦大人,夫人要跟你決裂,寫了一首……」
……
無數人,自時光中走出,匯聚。
好的時代,壞的時代,都是文明!
他們的文明,我們的文明,所有人一起裹挾,讓我們走到了今日。
此刻,這些自萬古時光中走出的人們。
此刻,這難以計數的人們。
竟都在高聲呼喊。
「唯物,在這世上,存在文明才可孕育幸福,那是我父親、母親,和我孩子朋友,歡喜生活的搖籃……」
那是唯物局建立之初就存在的話語,獨屬於他們炎國守護者的詩篇與歌謠。
那聲音越來越大,逐漸遠去,迴響在夜空之中。
……
那在青江山前,斬殺山巒,滅掉敵人的羽衣老人,此刻也微微笑了,跟著一起歌唱與訴說起來。
他主動後退一步,走入了這即將被0—13大門關上的世界裡去。
他閉著眼睛,沒有下跪。
……
那在學校里,守護者同學的兩個留學生,這城市中所有代表著其他國度機構的人們,都變得靜默無聲,安靜的看向遠方。
……
城市裡。
那個放下了廚刀正在念誦格赫羅斯大名的女人停下了頌念,她的丈夫也在旁邊醒來。
那個大貨車司機,抱著被炸斷了一條腿的侄子,都一起聽到了什麼。
在城市之中,憑藉著雙腿正在前往羊城飛機場尋找兒子的父親;在那飛機場中,正抱著女朋友,一起被埋在廢墟下的少年。
他們,都聽到了。
虛無中有人在傳唱著古老的詩篇,他們在聲嘶力竭的呼喊。
「唯物!」
「在這世上,存在文明才可孕育幸福,那是我父親、母親,和我孩子朋友,歡喜生活的搖籃。」
「守夜吧!哪怕我等終將被黑暗未知吞噬,沉入這絕望的深淵。」
「唯物!」
「在這世上,擁有秩序才可孕育文明,那是我等不忍放棄,面朝陽光的呼喊,請告訴深淵,我來了,但我必將留下什麼。」
「守秘吧!就原諒我等背負著這秘密,讓我的同胞茫然無知。」
「唯物。」
「在這世上,唯有給予希望與安全才可建立秩序,那是我的羈絆,我的錨,我要守護的東西所安然之所,讓他們可以公平和有限的行走在這世上。」
「守護者們!就看向那黑暗中的『大物』吧。」
「我等以人類的名字,決斷!此物質之所,唯有我等不可放棄,即便瘋癲是萬古的歸所,也請不要溫順的,走入那茫茫良夜。」
再一次,他們齊齊呼喊。
在空曠的夜色中,此刻那比古老更古老之物,也無法阻止那引起了不知多少人的隨唱。
那女孩、那老者、那女人、那孩子,那交換生們……他們此刻都聲嘶力竭的加入了這屬於人類和炎國的聲音中去。
他們用自己的聲音和其他所有人的聲音一起重疊。
是他們,一起發出了那渺小卻又偉大,不甘卻又釋然的呼喊。
「我等以人類的名字,決斷!此物質之所,唯有我等不可放棄,即便瘋癲是萬古的歸所,也請不要溫順的,走入那茫茫良夜。」
那自萬古而來的人們,在呼喊中衝上高天,沖入鏡界之中,沖向那本不可直視的神明!
那神明驟然睜開了眼!
祂終於徹底的蘇醒了過來!
下一刻,在祂的目光之中,那條「人」類匯成的河水,直接撞在了其身軀之上,那眼睛之上。
「人河」一瞬乾涸枯萎!
羊城所有的建築,盡數湮滅成灰。
文明的秘儀,垮塌了。
文明的一切,都不復存在,只餘下那些被灰塵的海嘯所淹沒的人類。
而人類的理智也盡數隱去,身軀只變作野獸,所有的堅持、羞憤、信念於此都沒有了意義。
死寂。
籠罩了一切,那些呼喊,也成為了絕響。
這便是人類用萬古積累,傾盡一切之後給與的可笑的一擊,無力的一擊。
神明也許根本沒有因此受到任何傷……等等!
等等!
你看那……那是什麼?
若是你能看到的話……
若是你能看到的話!
看吧!
去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