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一份又一份的遺囑,她們在遺囑中不斷地撒謊,她們常把遺囑藏在某個地方,等等,他努力地把思緒集中在偽造者身上,拿去公證的遺囑無疑是偽造的,富勒頓先生既細心又能,作為律師,他沒有十足的證據和勝訴的理由,他絕對不會輕易讓客戶去打官司。

拐了個彎,他突然回味過來,他不應該任思緒馳騁,而應該留意自己的腳下。這是去斯彭斯警監家的捷徑嗎?從直線距離看興許是的,但走大路腳肯定會好受得多。這條小道上不長草,也不滑,但全都布滿了硬石塊,他停了下來。

他前面有兩個人,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的是米切爾,加菲爾德,他膝上擱著一張畫板,他正在全神貫注地畫著素描,離他不遠處,有一條纖細的潺潺流水,旁邊站著米蘭達,巴特勒,赫爾克里·波洛忘記了疼痛的雙腳,完全被人之美吸引住了。米切爾,加菲爾德無疑是個美男子,他覺得很難弄清自己到底喜不喜歡米切爾,加菲爾德,想要弄清自己喜不喜歡長得好看的人總是不容易。女人當然可以長得很漂亮,至於喜歡漂亮的男人不,他實在不大清楚。他至少不希望自己是個美男子。不過沒有問題,他自己壓根不可能。惟一叫他得意的是自己的鬍子,梳洗修剪得儈到好處棒極了。他知道的人中沒有任何人的鬍子有那麼好,一半好也未見有。他從來都不英俊不好看,當然從來不能用漂亮字來形容。

而米蘭達呢?他又一次覺得她吸引人之處在於她的端莊,他不知道自己心中到底在想什麼,這種時候也太多了。她輕易不會說出自己在想什麼,他懷疑即使間她也不一定會知道。他認為,她的想法很新穎奇特,她又好冥思。他還覺得她太脆弱,非常地脆弱,關於她,他了解的似乎還不止這些,也許只是覺得了解得更多,目前只是一種猜測,但他覺得可能性很大。

米切爾,加菲爾德抬頭看了看,他說:

「哈!鬍子老先生,下午好。」

「我能看看您的大作嗎?不會打擾您吧?我不想太冒犯您。」

「看吧,」米切爾,加菲爾德回答說,「對我沒有任何影響。」他輕輕地又說,「我畫得正高興呢。」

波洛站在他身後。他點點頭。這張鉛筆畫畫得很輕,線條幾乎難以分辨。他還真畫得不賴呢,波洛心想。不只會設汁園林,他驚嘆道:

「妙絕!」

「英雄所見略同。」米切爾,加菲爾德道。

從他的話中很難聽出他到底是稱讚畫,還是模特。

「為什麼?」波洛問。

「我為什麼要畫?您覺得我有原因嗎?」

「興許有。」

「沒錯。要是離開這,有一兩樣東西我不願忘卻,其中就有米蘭達。」

「你會輕易地忘了她嗎?」

「非常容易忘。我就是這樣的,可是,要是忘了某件事、某個人,不能牢牢記住一張臉、一顰一笑、一棵樹、一朵花、一處風景,只記住從前目睹時的感覺,卻怎麼也不能在眼前浮現出那些形象,怎麼說呢,有時令人痛苦不堪。於是,把它記錄下來一轉眼間稍縱即逝。」

「而石場花園不會的,這兒會一直保存下去。」

「是嗎?很快也會變的,沒有人在就不會是現在的樣子啦,它會被自然的力量控制住,它需要愛護需要照料需要技術,要是某個委員會接管的話(常常是這樣的),那就會,發展下去,。在這裡栽上最流行的灌木叢,多辟些小道,隔一定距離加上幾排凳子,甚至還豎起一些垃圾箱。噢,他們如此悉心地保待著花園的風景,可是保留不住這種美景,這裡的景色是原始的,具有野性的,保持這種野性比單純不讓花園荒蕪難多啦。」

「波洛先生。」從溪流對面傳來米蘭達的聲音。

波洛向前走了幾步,以便能聽清她在說什麼。

「哦,你在這兒,你是來讓人畫像的,是嗎?」

她搖搖頭。

「我不是特意來畫像的,只是碰巧。」

「對,」米切爾,加菲爾德說,「是的,只是碰巧。有時候你就能有這種運氣。」

「你剛剛是在你最喜歡的花園裡散步嗎?」

「實際上我是在尋找那口井。」米蘭達說。

「一口井?」

「以前這片林子里有一眼許願泉。」

「在從前的採石場中?我不知道採石場中還會打井呢。」

「過去在採石場周圍有一片樹林。這一片都有樹。米切爾知道那口井在哪兒,他戴是不告訴我。」

「那樣不更有趣嗎,」米切爾,加菲爾德說,「繼續找吧,特別是連有沒有都不清楚,那就更好玩了。」

「古德博迪老太太都知道。」

她又說;「她是女巫。」

「對,」米切爾說,「她是本地的女巫,波洛先生。許多地方都有女巫的,她們很少說自己是巫婆,但大家都知道,她們要麼預言未來,要麼給你的秋海棠施咒,或者弄蔫了你的牡丹花,有時還讓農夫的奶牛擠不出奶,甚至有時還給人春藥呢。」

「是一眼許願井,」米蘭達說,「以前人們都來這裡許願。他們得倒著退繞井三圈。井是在山坡上,因此繞起來不容易。」她的目光落到波洛後面的米切爾身上,「我總有一天能找到的,」她說,「你不告訴我也沒關係。古德博迪太太說就在這附近,只不過封起來啦,哦!好多年啦。據說很危險才封上的。好多年前有小孩掉進去了,叫基蒂,姓什麼我忘了。也可能還有別人掉進去啦。」

「那你就相信好了,」米切爾,加菲爾德說,「是本地的傳說,不過在小鍾村那邊還真有一眼許願泉。」

「那當然喂,」米蘭達說,「那口井我知道,再平常不過了,」她說,「誰都知道那裡,沒勁透啦,大家都把硬幣往裡投,裡面早幹了,扔進去連濺水的聲音都沒有。」

「啊,真遺憾。」

「等我找到了再告訴你。」米蘭達說。

「別總信巫婆的話。我不信有小孩或者別的人掉進去,倒有可能是貓掉進去淹死啦。」

「泉水盯咚叮,貓咪落入井。」米蘭達說。她站起身來。

「我得走啦,」她說,「媽媽在等我呢。」

她小心地繞過亂石堆,沖這兩位笑笑,沿小溪那一側一條更窄的路走了。

「泉水叮咚叮。」波洛若有所思地問,「信則有,米切爾,加菲爾德,她弄錯了嗎?」

米切爾,加菲爾德凝視了他半晌,然後笑了。

「她沒弄錯,」他說,「是有一眼井,像她所說的,給封起來啦。我覺得可能挺危險的,但我不認為那是一眼希望之泉。古德博迪太太八成是瞎說,倒是有一棵許願樹,應該說是曾經有過。半山腰上有一棵山毛櫸樹,人們以前倒去那兒倒退三圈再許願。」

「現在呢?人們還去那兒嗎?」

「不去了。六年前樹讓雷電劈死了,劈成了兩半。就不再有許願靈驗一說啦。」

「您告訴過米蘭達嗎?」

「沒有,我倒是寧願她相信有一眼許願泉。一棵枯樹不會引起她的興趣的,對嗎?」

「我得走啦。」波洛說。

「回到警察朋友家去?」

「對。」

「您好像很累。」

「我是累啦,」赫爾克里·波洛說,「我累極了。」

「要是穿帆布鞋或者輕便鞋會好受得多。」

「嗯,對,可那哪行。」

「我懂了。您穿衣服還真講究,從整體上看,您的鬍子很有特色,非常罕見。」

「承蒙誇獎。」波洛說。

「太打眼了,還能有誰會不多看兩眼呢?」

波洛把頭歪向一邊,他說,「您剛剛說您作畫是為了記錄米蘭達。這麼說,您是要離開這兒嗎?」

「我考慮過,是的。」

「我覺得您住在這裡不錯。」

「哦,對,完全正確,我有房子住,雖然小點,卻是由我自己設計的。我也有自己的工作,不過不像過去那樣叫我滿意啦,於是我就不安分了。」

「為什麼工作不像以前那樣叫您滿意呢?」

「因為人們希望我去做我最不願做的事。有些人想叫我幫助修整他們的花園,有些人買了些地一邊蓋房子一邊叫我設計花園。」

「您是不是在替德霄克夫人管理花園?」

「對,她希望我干。我提過一些建議。她也似乎同意啦,不過,我覺得,」他若有所思地又說,「我信不過她。」

「您是說她不會讓您隨心所欲地去干?」

「我是說她有主見,雖然她被我的觀點所吸引,但她突然又會提些完全不同的要求。有時候只講求實用,又昂貴又花哨。她說不定會威脅我,堅持要按她的意思辦,我要是不聽,我們就會吵架。所以最好在吵架之前我先走了為好,不僅僅跟德雷克夫人一個人,還有不少鄰居。我也算小有名氣,沒有必要水遠呆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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