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乞活了六百多歲,即使因為常年與屍體打交道,性情略顯孤僻,也結交了不少朋友。
楊也,就是其中之一。
楊也身為合歡宗金丹宗師,所修法門以引動他人情慾為主。
而周乞,走的是殭屍的路子,乃至把整個人煉成一具秘犼,天然擁有抵抗魅惑之力。
兩人彼此相悖,也算不打不相識。
「我打聽了一下。」
數畝大小的宮殿內,一場無遮大會正自召開,渾身上下無片縷的楊也仰躺在軟塌之上,任由幾位目泛迷離之意的女子在身上來回摩挲。
各種誘人嬌喘,靡靡之氣,遍鋪周遭。
粉的、白的彼此交織。
「太乙宗純陽宮,確有一位名叫莫求的人。」
掃了眼與此地情形格格不入的周乞,楊也隨手勾起一縷情絲,煉入自己的法寶之中:
「說起來,你不擔心鬼山陰城?那裡可沒有其他金丹宗師坐鎮,現今只剩一群晚輩。」
「無妨。」
周乞面如殭屍,看著殿中女子沉迷情慾,在楊也的引動下渾身精氣外泄,接連化作枯骨,聲音始終未變:
「陰城有護山陣法,還有我的兩個徒兒,就算是金丹宗師也不敢亂闖,不然有去無回。」
「而且我有過交代,如若來了人,暫時服軟也無不可。」
「說正事,那莫求具體情況如何?」
「呵呵……」楊也輕笑:
「周兄還是這麼謹慎,不過一個剛剛進階金丹的修士而已,你難道還沒有把握不成?」
搖了搖頭,他繼續道:
「能成金丹,自然不凡。」
「從我打聽到的消息看,此子乃太乙宗外投弟子,一開始並不受看中,不過後來顯露鋒芒,更是劍斬北斗宮那一代的真傳弟子,名聲大噪。」
「但因為殺心太重,連同門都殺,而且還是以下犯上,犯了忌諱,所以被關了禁閉。」
「唔……」
「近二百年了吧?」
「如果真的是他,定然已經證得金丹境界,且此子劍法出眾,怕也得了純陽宮的真傳。」
周乞眯眼:
「此人性格如何?」
「了解不多。」楊也搖頭:
「莫求在太乙宗並不怎麼出名,向來深居簡出,而且時間太久,當時的故交差不多都死乾淨,就算想打聽也無從打聽。」
「對了!」
他想起一事,道:
「太乙宗的王虎、王嬋夫婦,是他的後輩,王虎是他徒弟,王嬋當年也曾受他照拂。」
「雷靈雙劍?」周乞面色微變。
「嗯。」楊也點頭:
「王嬋乃先天戍土道體,已然成就金丹,且是太乙宗嫡傳,那王虎的實力同樣不弱。」
「得罪他們兩個的話……」
「確實麻煩不小!」
周乞眉頭皺起。
雷靈雙劍是太乙宗最近百年崛起的後起之秀,夫婦兩人都有著金丹實力,聯手更是了得。
據說。
兩人曾在那蟲魔獨孤無明的手下逃過一劫。
周乞自問實力不弱,但面對這兩人,心裡也不由打怵,眼中的凌厲殺機也下意識後縮。
見狀,楊也開口勸道:
「據說因為蟲魔環視王虎身上的東西,所以雷靈雙劍不敢擅離太乙宗,道兄也不必在意。」
「嗯。」
周乞點頭,想了想,道:
「此番周某前來,一則是打探消息,二來也是想邀楊兄前去助拳,不知有沒有時間?」
「助拳?」楊也眼神閃動:
「沒這個必要吧,以周兄的修為、實力,豈會拿不下一個剛剛進階金丹不久的後輩?」
「勝與拿下,截然不同。」周乞搖頭:
「楊兄也知道,周某不善遁法,而你的遁法乃是合歡宗一絕。」
「報酬……」
「你一直想要的那枚存心靈佩,如何?」
「呵呵……」楊也面泛笑意,舒展筋骨自軟塌上直起身子:
「你我相交多年,何必這麼見外,不過,畢竟是太乙宗金丹,一旦打殺怕是後患無窮。」
「……」周乞面色微變,悶聲道:
「楊兄直說就是。」
「哈哈。」楊也大笑:
「事成之後,周兄也要幫我一個小忙。」
「可!」
這一次,周乞未做遲疑。
……
山坡上。
一人一狗,一站一蹲。
莫求背負雙手,眺望遠處的鬼山陰城。
山峰漆黑,如同潑墨,陰風經年未斷,席捲整座山城。
這裡是天屍宗的一大駐地,經營千餘年,肉眼可見內里一股股黑煙、陰雲此起彼伏。
即使相隔數十里,依舊能夠感覺到涼風颼颼,冷意侵體。
「嗚……」
白犬低聲嗚咽,輕輕晃動著身軀,百無聊賴的逗弄身前的蟲豸,不時側首看向莫求。
眼中,略顯催促。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頭白犬越發顯得靈性十足。
此前的它,沉默不語、猶如死物,但更像是一尊淡漠人性的神靈,現今神性退卻靈性彰顯。
不過,它雖然長得像狗,聲音卻是一點也不像。
「地煞鎖陰,天罡困神。」
莫求目泛靈光,慢聲開口:
「此山本就地脈陰氣匯聚節點,經由陣法統御氣機,形成一處上佳養屍地,以屍養屍。」
「確實妙絕!」
「不過……」
「也不是無法可破!」
他話音未落,前方陰城陡起滾滾黑煙,黑煙當空捲動,隨即化作一道黑線飆射而來。
黑煙遁至近前,在數里開外散去,顯出其內幾道人影,其中一人抱拳拱手,客客氣氣道:
「可是太乙宗莫前輩當面?」
「嗯。」莫求審視來人,對周圍悄然靠近的幾股陰沉氣息仿若未睹,點頭道:
「看來,你們知道我的來意。」
「門人弟子犯下大錯,我的實在是羞愧。」來人先是感嘆一聲,隨即道:
「好在我等已經拿下了前輩要找的人,此人正是那尹彤,交於前輩,只求將功補過。」
說著,伸手朝一旁雙膝跪地、頭髮散亂的女子一指。
「哦!」
莫求挑眉,大手朝前一伸,那尹彤就已被攝至近前:
「你就是尹彤?」
「……」
尹彤身軀輕顫,緩緩抬頭,眼中儘是驚懼:
「前……前輩饒命。」
「饒命?」莫求搖頭,問道:
「我妻子的屍首,在哪裡?」
「這……」尹彤面露絕望,張了張嘴,道:
「那屍體毫無特殊,晚輩煉成行屍之後就給了他人汲取屍氣,現今……怕是已經不在。」
普通的行屍,也就能對付一下煉體武者。
對天屍宗弟子來說,根本不指望它們能殺敵,唯有身上凝練的屍氣,還有一些用處。
不過屍氣一旦被盡數掠奪,屍骨也會化作飛灰。
靜!
場中突兀陷入絕對的安靜。
所有人都覺如坐針氈,卻不能動彈分毫。
莫求眼神低沉,慢聲開口: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妻子……屍骨無存?」
「……」
尹彤面色慘白,身軀顫抖。
莫求的聲音不大,語速緩慢,但於她而言,卻是閻羅下的判詞,已經宣告了她的結局。
她,活不成了!
這些日子,她求了所有能求得上的人,卻全然沒有回應,現今已然絕望。
「呵呵……」
她身軀顫抖,抬起頭,已是面泛癲狂,咧嘴咬牙道:
「姓莫的,你妻子的墳被人刨開,是不是很不甘心,很生氣?很憤怒?想殺了我泄憤?」
莫求目泛紅芒,身上的殺機如有實質:
「你在激怒我?」
「但你知不知道?」
尹彤沒有理會,話音不停,繼續道:
「其實,當年要掘你妻子墳的不是我,而是他們!」
她猛然伸手,朝著不遠處的天屍宗修士一指。
聞言,那邊的幾人面色大變,齊齊怒喝:
「尹師妹,你說什麼?」
「你瘋了!」
「住口!」
「繼續。」莫求聲音冰冷:
「繼續說下去。」
「我當然要說,而且還要說的明明白白。」尹彤掙扎著起身,伸手朝著遠處的陰城一指,道:
「這座陰城裡有數千天屍宗弟子,他們每日煉化屍氣,從哪兒來?」
「就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