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進留置支隊的四人小群,跟今後的領導和同事問了個好,聊了十幾分鐘。
結束群聊,放下手機,韓昕的心情既高興又有些忐忑。
高興的是很快就能回家,可以給女友一個驚喜,能送妹妹進考場,還能回頭墩給舅媽唱生日歌。
忐忑的是要改行,要從事與過去十年完全不同的工作,對自己能不能幹好不是很有信心。
如果三年之後真能從「假大隊長」變成真大隊長,到時候又是一個挑戰。
畢竟大隊長大小也是個領導,而當領導這種事是會者不難,難者不會。
一想到幾乎每天都要參加各種會議,要記錄,甚至要發言,完了之後還要回本單位傳達貫徹落實,就覺得怕人。
韓昕不認為自己是當領導的料,心說真要是有那一天,最好能回禁毒支隊當大隊長。
禁毒支隊的大隊長雖然是真大隊長,但比假大隊長也強不了多少,整個兒一光桿司令,不用管人也沒那麼多會議。
區縣公安局的禁毒大隊長絕不能幹,那需要真本事,甚至要擔責任。部下要是出點什麼事,就會像師傅的二叔那樣被擼,到時候會很尷尬很沒面子……
正胡思亂想,正患得患失,呂向陽突然打來電話。
韓昕緩過神,連忙劃開通話鍵把手機舉到耳邊,調侃道:「這麼晚了不去陪女朋友,給我打什麼電話,是不是睡不著,想喊我一起出去擼串?」
「想哪兒去了,我在單位,夜裡有人查崗,哪兒都不敢去。」
「糾察都變成督察了,他們還那麼討厭?」
想到老戰友那麼精明的一個人,窮凶極惡的毒販不知道收拾了多少個,卻屢屢栽在糾察手裡,呂向陽不禁笑罵:「居然敢說督察討厭,你小子的覺悟有待提高啊。再說我以前又沒被糾察抓過,更沒被糾察關過小黑屋,我為什麼要討厭人家!」
韓昕嘀咕道:「我那是不想給隊里惹麻煩,不是真怕他們。要是擱現在,你看我會不會把他們的白頭盔摘下來當痰盂。」
「這麼拽啊,要不明天來支隊試試,你小子真敢把督察的頭盔摘下來當痰盂,我就敢站在邊上拍手叫好。」
「我調都調走了,犯不著跟他們計較。」
「我看你小子也就敢打打嘴炮。」
「還跟我玩激將法,我才不會上你這個當呢。」
徐軍坐在呂向陽對面,聽著韓昕吹牛皮,聽著聽著忍不住笑了。
呂向陽看了一眼徐軍的手機,笑道:「不開玩笑了,說正事,徐軍在小拉勐那邊交的一個朋友,居然想做中間商賺差價,人託人打聽到一個消息。說得有鼻子有眼,但到底是真的假的不知道。」
韓昕下意識問:「什麼消息?」
「那小子聲稱他朋友的朋友,也有可能是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認識一個當兵的,就托那個當兵的幫著打聽,說那個當兵查到了姚慶慶的『入境』記錄。」
「什麼時候的事?」
「去年一月六號。」
「時間對不上啊,再說那些小嘍嘍就知道收人頭費,所謂的登記純屬裝模作樣,他們會留底嗎?」
「所以說真實性存疑。」
既然有情報線索就要認真對待,韓昕不想武斷的判定這個情報是假的,緊鎖著眉頭分析道:「既然那個當兵的連日期都知道,那意味著收人頭費的關卡真留了底,甚至真存了檔,並且他能接觸到。」
呂向陽也是這麼認為的,緊盯著徐軍手機上的微信聊天記錄說:「問題是徐軍的那個朋友,聲稱那個小嘍嘍沒拍到原始登記記錄,只抄了一份入境人員名單。」
「名單呢,身份證信息能不能對上?」
「我這就把名單轉發給你,不過只有半頁,一共九個偷渡過去的人員,包括你要找的姚慶慶在內,身份證信息全能對上。」
韓昕將信將疑:「全能對上?」
呂向陽摸摸嘴角,笑道:「看似全能對上,但對方如果想騙我們,其實只需要搞清楚姚慶慶一個人的身份證信息。至於另外八個,上街隨便拉幾個偷渡過去的人,找個借口把人家的身份證信息抄下來就行了。」
對方正等著回覆,確切地說是等著打線人費。
徐軍不想好心幫倒忙,連忙湊過來提醒:「韓昕,我這個朋友跟你以前在那邊交的朋友差不多,反正都不是很靠譜。這個消息僅供參考,你現在幫人家反電詐,可不能病急亂投醫,傻乎乎的被人給騙了。」
「我知道,我先看看名單。」
「行,看吧,電話別掛。」
韓昕放下手機,點開微信,果然看到呂向陽剛發來的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一份手寫的名單,姓名,性別,家庭住址和身份證號碼一應俱全,寫得歪歪扭扭,跟自己的那手爛字差不多。
「沒有位置啊,對面的小嘍嘍是在哪兒設的卡,又是在哪兒盤問登記偷渡過去的人員身份證信息的?」
「位置沒寫,不過聽我那個不靠譜的朋友說,是在你四年前經常繞的那個哨卡盤查登記的。」
韓昕想想又問道:「這麼說名單上的這九個人,是一起偷渡過去的,一起被那邊的小嘍嘍盤查登記的?」
「應該是。」
「能不能聯繫上另外八個人?」
不等徐軍開口,呂向陽就解釋道:「他們既然是偷越國境過去的,幾個口岸肯定不會有他們的出入境記錄。並且這個消息是半個小時前才收到的,還沒來得及聯繫他們戶籍所在地公安局。」
「這本來就是我的工作,我向上級彙報,我們自己核實吧。」
「行,不過得搞快點,我那個不靠譜的朋友正等著你打錢呢,還威脅我,說什麼我們如果言而無信,他如果明天中午十二點之前看不到錢,他那個軍警朋友就會把有人正在找姚慶慶的消息散布出去。」
如果這個消息是真的,至少可以確定姚慶慶正在小拉勐。
要是這個消息是真的,真要是不給對方錢,並且他們真惱羞成怒把有人正在找姚慶慶的消息搞得滿城風雨,那些狗庄一旦收到消息肯定會把人轉移走。
緬北那麼大,天知道那些狗庄會把人藏到什麼地方。
何況「菠菜公司」堪稱國際化,他們的活動範圍不僅限於緬北,而是遍及大半個東南亞。
要是把人轉移到寮國、柬埔寨或者菲律賓、馬來西亞,到時候想找就更難了!
韓昕不敢當兒戲,揉著太陽穴問:「徐哥,你當時是怎麼跟你那個不靠譜的朋友說的?」
「他不知道我的身份,以為我跟他一樣也是個想去那邊賺快錢的。」
徐軍點上支煙,一連吸了好幾口,補充道:「我說姚慶慶已經兩年沒給家裡打過電話,他父母很擔心很著急,於是人託人找到了我,請我幫著打聽的。」
呂向陽接過話茬:「我認為不能排除那小子乘人之危,編造半真半假的消息騙錢的可能性。」
徐軍深以為然,磕著煙灰強調:「所以這件事要慎重,如果腦袋一熱給了線人費,最後卻發現消息是假的,你到時候怎麼跟上級交代!」
只要涉及到錢,就很麻煩。
韓昕深吸口氣,壞笑著問:「徐哥,你說你,都交的些什麼朋友?」
徐軍被搞得啼笑皆非:「說得你好像在那邊有很多靠譜的朋友似的,再說那邊有好人嗎,就算原來是好人,去了之後也會變壞。」
「跟你開玩笑呢,我先掛了,我得趕緊向上級彙報。」
「不但要彙報,也要趕緊查清名單上另外八個人的下落。爭取在明天中午十二點前,找到其中一兩個,儘快驗證這個消息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我知道。」
……
警情就是命令,韓昕一刻不敢耽誤。
先去敲開張夢程的房門,把張夢程叫醒,一起給賀主任打電話彙報。
賀主任既是濱江市局反電詐中心的主任,也是省廳派駐在南雲的打擊跨境犯罪工作隊的成員,擁有韓昕、張夢程和呂向陽等人所沒有的資源和許可權,一接到彙報,就立即著手查詢。
坐等消息真是一種煎熬。
張夢程拿起手機看看時間,好奇地問:「偷渡過去的人,在那邊也要登記?」
「說是登記,其實是要錢,不過要的也不算多,一個人交八十。有些地方還要求帶著身份證去辦理暫住證,反正是變著法弄錢。」
「如果不登記,不辦暫住證呢。」
「如果沒被他們發現,正常情況也沒什麼事,但要是賭博輸光了簽單,或者陷進菠菜公司想逃回國內,跑出去找他們求助,他們會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你關起來,以涉嫌偷渡入境罰款三千至五千人民幣。」
「可走到那份兒上怎麼可能有錢給他們?」
「身上沒錢沒關係,可以給家打電話,讓家裡人送錢。反正這筆錢如果不交,你就在牢里呆著吧,牢里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