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開元盛世 第1008章 齒胄敘禮,生徒歡聚

國子監直堂中,接下來的禮事場合早已經布置完畢,相關人員也悉數在位。

大堂正中央,端坐的是國子監祭酒王方慶並昭文館大學士楊再思,次席則就是昭文館學士陳子昂、待制賀知章等人。

陳子昂舊任禮部郎中,秩滿之後轉為秘書少卿,沒有了他所錯過的那個世道中的失意孤憤與英年早逝,儼然已經位列朝班通貴,仍然沒改的則就是品性稟直。

這也是聖人給陳子昂加任昭文館學士的原因之一,他是不放心將自家兒子完全交給楊再思這個老油子進行調|教。

陳子昂文學上的名望稍遜張說,但並不是說造詣有差,而是性格使然,不像張說那樣長袖善舞、擅長營造自己的名望。

講到真正在詩文上的造詣,陳子昂號稱文起八代之衰,具有著非凡的變革與探索精神,這是當世許多人都不具備的精神。更兼風骨皎皎,不失經世建功之志,對新入學齡的少年而言,可謂是有著極高的人格魅力,是人在成長期不可多得的一位人生偶像。

如果說陳子昂負擔著為自家兒子引路教導的任務,那麼賀知章就是聖人給兒子準備的一個知心大哥哥了。

賀知章舊任富平縣尉,秩滿考評得優之後守選兩年,等到鍾紹京拜相時便以雋才舉於朝廷,擔任門下省左拾遺,品秩雖然只是八品,但卻一舉邁入諫臣供奉官的行列中,可謂是超拔任用。

當然,這也跟賀知章能夠安於寂寞、待在草堂書院數年之久,與鍾紹京結下深厚情誼有關。補闕、拾遺雖然只是下品的卑職,但卻屬於兩省供奉官序列,照例都由宰相舉薦才能出任。

昭文館正隸屬於門下省,所以楊再思卸任侍中後便兼領了昭文館大學士。而賀知章能夠進入門下省供職,也讓聖人頗感欣慰,索性便加之待制之職。

之所以對賀知章另眼相看,除了其人開元元年進士榜首狀元的特殊身份之外,也在於賀知章這個人性格實在討喜,雙商俱高。聖人自是希望自家兒子成長過程中,有這樣一位人格健全的屬官陪伴斧正。

除了在堂官員之外,下首左右兩側還坐滿了昭文館的生員。昭文館作為隸屬於門下省的國朝最高學府,招生標準自是極為嚴格,滿員也不過三十多名生徒,本著寧缺毋濫的原則,常常都處在缺員的狀態中。

在雍王入學之前,昭文館已有生員十三人。本來去年還有二十多個,但隨著陳子昂進入館中直館,去年年末一場考試難度陡然增加,直接開革了十多個生徒名額,留下的便只有眼前這些。

除了雍王等堂兄弟三人之外,今次一同進入昭文館的還有七人,所選自然皆是京中貴胄人家子弟,但也都經過了陳子昂等人的嚴格考評。

這會兒七人端坐在堂中,雖然心存好奇並期待,但也不敢放眼打量。之前一系列的考評,已經讓他們認識到昭文館治學之嚴謹,今天臨出門前還免不了要遭受親長們耳提面命的教誨,自是不敢怠慢。

隨著側堂琴瑟樂聲響起,雍王三人便在禮官導引之下邁入堂中,幾名官長只在堂中略作頷首,並未起身迎接,自有博士入前指點著三人站定位置,並在身前架設起了素屏。而那幾名跟隨雍王等一同入學的學徒們也都連忙起身,在雍王三人身後隊列立定。

「小王等方受業於諸先生,敢請見。」

此前已經經歷過釋奠禮那繁瑣禮程的考驗,這會兒李道奴倒是淡定,待到諸員隊列完畢,便率先舉手向堂內作揖請見。

堂上官長們略作頷首,博士便開口回答道:「某等無德,請雍王無辱。」

「請學士等無辱。」

屏風後雍王又率諸學子拱手回應,而後博士入堂請示,片刻後匆匆行出,唱禮道:「請雍王殿下就位,卑職等始敢見。」

「小王不敢以視賓客,請終賜見。」

聽到雍王應答,博士再上下趨行一程,而後才對雍王作揖道:「卑職等賜不得命,遂從所請。」

經過一番隔屏的傳話,屏風才又被撤走,這會兒堂中諸官員俱已離席,只剩下楊再思仍然在堂端坐。雍王率領身後學徒們趨行登堂,站在左側,自有隨員入前進奉束脩,由楊再思這個昭文館大學士就案笑納。

正式的束脩有著嚴格的規定,雍王雖然貴為聖人之子,但也並不超格,無非帛五匹、酒一壺、干肉五條。至於聖人念叨著要削減的賜物,那就是對諸學士禮外的加賜,便事從便宜、各自隨意了。

束脩每奉上一物,諸學子們便向東而拜,直至束脩納畢,楊再思才從案中站立起來,一臉慈愛的望著雍王,只怕對自家親孫子眼神都沒有這麼親切。

等到楊再思起身離席,博士才又引著雍王等向著空席作拜,至此便算納過束脩,一干學徒們成了正式的昭文館生員,由楊再思親自將出入學館的信物發授給諸學子。

接下來的齒胄禮,大體是諸學子們對面立定,各報姓名出身並年齒,年長者入座上席,年幼者則敬陪末席,並不因雍王身份高貴便有免俗。

當然禮規之外也難免俗情,沒看楊再思這個大學士眼神都直落在雍王身上絕不轉移,其他學子們自然也不敢真的無視雍王的身份。

彼此介紹的時候,還有學子們別出心裁的擬定一個治學的格言一併講出,有前人的警句,有自擬的詩辭,憑此來豐富一下自己在雍王心目中所留下的印象。

一番年齒敘定,在場眾學徒們大體上也混了一個點頭之交,各自入席坐定,由陳子昂板著臉宣讀了一番昭文館的各項規定。

接下來諸學士們便各自退堂,將場地留給眾學子們彼此聯誼、加深感情。等到學士們離開後,堂中氣氛便瞬間變得輕鬆起來,少了許多約束感。

「小王此日入學,日後同窗受業,也要多仰諸位提點得失。今日敘齒成誼,略具薄禮,懇請笑納。」

齒胄禮就是貴胄子弟們之間的一場聯誼會,當然也少不了互贈禮物的環節。雍王出閣讀書,是家門一樁大事,因此內宮諸位嬪妃們也都各自準備了一份禮品讓雍王贈送同窗。

這其中,皇后準備的是一套筆硯文具,貴妃則提供了馬球球具,惠妃是一領學子袍,德妃給的是裝飾金玉的書箱,楊昭容一套玉石棋局,韋婕妤則給了一套詩文選集。

一共六樣物品,在場人人有份,可以說既有新意又價值不菲,在場同窗們各自笑納禮物,也見識到皇家出手之闊綽。他們皆出身貴胄門庭,自然看得出這一套禮物的價值。

雍王贈物完畢,便輪到其他新入的學子們了。同王世子李仙童贈送的是一份銅刻漏,告誡同窗們要珍惜光陰,如果說有什麼匠心,那就是這套銅刻漏是他自己設計的,刻度到了卯時就會有內置的警鼓敲響。

聽完李仙童的介紹,同窗們自是好奇不已,若非後續還有禮品接收贈送,便忍不住想試一試了。

但事實證明,他們的期待也是多餘。輪到岐王世子李承德時,只見這小子一臉肉疼的從腰囊中摸出幾十枚開元通寶,一個個塞入到同窗們手中。

這些昭文館學子們倒不是指望接受禮品發上一筆橫財,可是跟前兩位相比,這手心裡塞入的一枚銅錢實在是落差太大,讓人有些接受不能。

李承德具禮雖薄,但神色卻是莊重得很,看也不看那兩個已經隱隱跟他拉開距離的堂兄弟,而是一臉正色的望著同窗們說道:「家事國事,在此一物。前人所以造式如此,便是為了告誡後人內稟方正、外以圓寰,內正外圓,便是前人之所賜教休養的道理,與諸同窗共勉!」

眾人心內本來還不乏吐槽,但聽到李承德這麼說,也都紛紛收斂神情,各自發表體會。

見這一把算是糊弄過去了,李承德暗裡擦了擦手心汗水,歸席坐定,然後李仙童就湊過來小聲道:「阿叔明明給你準備了馬球場一年的套票……」

「你小聲些!那球場年票一張便要十緡,誰捨得送出?等到賣出後,我在外苑設席款待你兩,只是不準告密!」

李承德暗裡掐了李仙童一把,威逼利誘示意他不要聲張自己藏下了家裡給準備的入學禮物。

接下來諸學子繼續贈送禮品,李承德忍著肉疼送出了幾十枚銅錢,但對別人要求卻不低,收到了心儀的禮品便眉開眼笑,暗算價值幾許,只看那嘴角裂開的程度,顯然是非常滿意。

幾人輪序之後,又有一名少年學徒站起身來,而堂內的氛圍也頓時一靜。這學子不是別人,正是李承德預定的摯友李昶,很顯然這李昶家世豪富之名並不只有李承德知曉。

等到他站起來的時候,堂中眾學子們望向他的眼神全都不無期待。倒不是他們品性勢利,畢竟誰家也不差一份禮物,可若富貴到了一個極致,那就儼然已經到了一個新的境界。

李昶的家世便富貴到了超出時流的想像,開元四年世博會時,其家豪施巨錢數千萬緡的故事在數年後仍是讓人津津樂道,也讓時流見識到人間巨富是怎樣手筆。

正當眾人都在盯著那個李昶的時候,李仙童突然輕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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