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王天下 第0845章 情義可賞,為我娛親

探花郎們縱馬馳出皇苑,出現在菡萏園外的大街上,頓時便將整個曲江池周邊的氛圍拉滿,分散在各處的民眾們紛紛向此處湧來,爭睹探花遊街的畫面。

一時間,整個曲江池西岸這一片區域已是人滿為患。幸虧朝廷禮官們在籌備典禮的時候,也預計到了這種情況,盡量確保這一片區域場景開闊、道路暢通,且除了皇苑菡萏園之外,此處所派駐的禁衛兵力也是最多的。

甚至就連曲江池水面上都布置了數艘遊船,岸上發生意外與騷亂時可以及時登岸援助鎮壓,同時也負責打撈不慎被擠落水中的遊人,可謂是準備充分,面面俱到。

由於這是朝廷第一次舉辦上巳探花宴,許多人還不清楚其禮章流程,本來還遐游於各處,當問詢趕來此處的時候,諸探花郎們早已經呼嘯而過。

沒能親眼見識到那些新選人青春年少的風采,許多人心裡自然有些不甘心。不過探花遊園有出便會有入,所以眾人也都不急躁,只是流連在此等候探花郎們的返回。

這時候,太平公主此處園業的地理優勢頓時便凸顯出來。大多數遊人都聚集在曲江池西岸,在探花郎們外游未歸的這段間隙中,所能關注的唯有近處這一座戲台。

此時舞台上下也已經做好了準備,隨著太平公主一聲令下,舞台上一串鼓點急促的羯鼓聲率先響起,那激昂促烈的鼓聲很快便將周遭人眾們的注意力完全給吸引到舞台此處。

人們在看到那變得更加華麗的舞台後,一時間也都議論紛紛,對接下來的表演也都充滿了期待。

「天子重英豪,文章教爾曹……」

舞台上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可是當這歌聲響起的時候,舞台周遭卻並沒有歡聲雷動,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片嘩然。許多人在聽到這歌唱聲的時候,下意識的第一反應是,就這?而更多的人,則根本就沒有聽到這所謂的歌聲。

聲辭歌唱看起來倒是簡單,似乎是個人有嘴能發聲便能一展歌喉,但事實上對人的天賦與技巧要求極高。

有的人清聲不濁,哪怕百十人一起發聲,也能輕鬆分辨出其聲色,這就是天賦。而真正技藝高超的人,吐字納氣自有巧妙,哪怕在成千上萬人嘈雜場合中,歌喉一展,唱詞都能清晰的傳遞到每個人耳朵中,既不破音,也不失律。

眼下這一處舞台雖然受到了群眾關注,但也因此使得周遭環境嘈雜無比,哪怕沒有人高聲喧嘩,場面也顯得混亂不堪。因此想要讓表演繼續進行下去,對伶人的技藝要求自然也就更高。

可現在,舞台倒是搭建得奢華異常,器樂聲也都清晰可聞,但卻幾乎聽不到什麼人語唱詞,即便站在最靠近舞台的位置、斂息凝神的去仔細傾聽,也僅僅只有幾聲近乎呢喃的唱詞,混在整體嘈雜的聲浪中全不出彩。

眼見這表演如此低劣,看客們自然不會客氣,止不住的噓聲連連,使得場面更加混亂。

舞台一側,太平公主看到那少女隱娘如此拙劣的表現,也是忍不住的嘆息一聲。不過她既然將如此重要的時刻留給這少女,自然也不會容許出現這樣低級的錯誤,本來就沒打算讓這少女獨挑大樑,而是要用整個舞台整場表演將這少女給包裝烘托出來。

因此看客們噓聲剛剛響起,幾處分舞台上突然歌聲大作,如仙音和唱一般響徹全場。十名被精選出來唱功精湛的伶人們在舞台各處一同合唱,那嘹亮清澈的歌聲頓時便壓過了滿場的喧嘩:「天子重英豪,文章教爾曹……」

當這合唱聲響起時,整個舞台周邊霎時間為之一寂,舞台一側的太平公主快速將手一抬,示意舞台下方那結成牡丹花狀的金絲托盤升向舞台。而那身著羽衣的少女也忙不迭擺出一個飄然凌空的姿勢,立在托盤上緩緩升上了舞台,並用那緊張到略顯乾澀的語調繼續唱道:「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少女聲色自不動人,能傳播出的範圍也極為有限,但這一缺點自被其他合唱伶人所彌補,使環場眾人都能清晰聽到歌詞曲律。

而隨著少女登台,霎時間數道金光直接投射向少女所現身的舞台中央,這是幾處分舞台上所架設的金盤直接將陽光折射下來,雖然眼下陽光已經略有西斜,但各處金盤相互折射,仍將陽光充分利用起來,那些折射交錯的光束匯成一個焦點,全都集中在舞台中央那少女一身。

少女本就身穿色彩繽紛、絢麗至極的羽衣,在這金光沐浴下則更顯得光華滿身。這樣的出場方式見所未見,自然讓人倍感驚艷,而更讓人感到驚詫的是,如此浮誇奇麗的裝扮與場景,極容易喧賓奪主,奪去伶人的風光。

然而那少女則不然,其容貌俏美得讓人無從形容,金光輝映之下、其面貌五官更是精緻分明,美麗得撼人心魄。舞台與羽衣雖然華美,但在這少女身邊也只是淪為了襯托。

當少女完全出現在舞台上後,舞台周圍變得更加安靜。從太平公主這個角度望去,幾乎所有人都在昂首望向舞台上方,在這一刻明顯對眼睛的使用要遠遠超過了耳朵,似乎就算沒有伶人們的伴唱托襯,單憑這少女一人,哪怕僅僅只是站在那裡,便已經擁有了迷倒眾生的魅力。

看到這一幕,太平公主嘴角一翹,心知這一番苦心沒有白費。同時她也望向舞台上已經邊唱邊跳起來,雖然舞姿拘謹稚嫩、但卻仍然靈動迷人的少女,又忍不住嘆息一聲,大嘆世事難得完美,如果不是在不長時間的接觸中看透了少女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本質,哪怕沒有這一層親緣,她都不捨得將少女推向色藝娛人的道路中去。

雖然說凡事到了一個極致都能讓人驚嘆,但當這少女真正呈獻色藝時,還是不免讓人惋惜,只覺得如此佳人卻拙於才藝,實在是有些遺憾。

但太平公主給這少女選擇的曲目也是用心,並不是那種才情巧極的詩篇,而是樸實中自有規勸激勵的詩辭,琅琅上口、便於傳頌且導人向上,這既沖淡了少女恃色無才或會給人帶來的反感,而且當李潼將這首詩交給她的時候,太平公主便敏銳的察覺到當中所蘊藏的說教價值,已經超出了一般詩辭的娛樂性,自然不捨得交給一般伶人去演唱。

當探花郎們離苑之後,皇苑中的宴會也進入了自由活動的流程中,許多朝臣都攜家眷告退出殿,殿中雖然歌舞華美但卻總有一股庄謹嚴肅的氣氛,遠不如與家人們同游曲江、勝覽人情風貌那樣輕鬆自在。

對此皇帝也並不強留,他自己還做著早退的打算呢。於是便趁著返回內殿歇息之際,換了便服並尋秘密通道潛入外朝命婦們於殿外的帳幕之間,與自家娘子上官婉兒短聚片刻,聊了聊皇苑外民間戲演的內容,當得知他姑姑為了這場戲演緊張的模樣,李潼不免又是一樂。

若太平公主對這件事不夠上心,他還沒有什麼報復的快|感。越努力、越用心,距離成功越近,最後才發現原來是大夢一場空,那份失落感才最讓人難受。

兩夫妻說話間,周遭帳幕間相關議論聲也漸多起來,所議論的多數都是太平公主門下伶人戲演相關。有的誇讚那登台伶人乃是驚艷人間的絕色,有的則議論那辭曲《勸學歌》的確是發人深思、激勵人上進的佳作。

「三郎要不要親眼去看一看那人間絕色?我知大長公主有準備這樣一位人物,但卻沒有見過,神神秘秘、似是寄望頗深啊!」

聽到那些議論聲,上官婉兒便忍不住打趣說道。

李潼聞言後也笑了一聲,只說道:「有機會的。」

周遭人聲逐漸雜亂起來,菡萏園這外圍區域本就是半公開的園林,並不禁止民眾們觀賞,此時園外戲鬧飽覽之後,許多人便陸陸續續開始漫步皇苑中。

這一場集會要持續幾天的時間,李潼入帳告慰娘子一番後,便又秘密返回了水殿,換了皇帝章服之後登殿繼續賞席。

隨著外出遊園探花的探花郎們陸續返回,皇苑中的宴會也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熱潮,每每有珍貴花種被採擷呈獻,便激起在場文人墨客們一番擬新詠物的熱情。

太皇太后本就雅愛雕蟲小技,於席中賞聽諸眾應制之作,自覺興緻盎然,全然不覺疲憊。而李潼也乘興小擬幾篇詠物戲作,或無傳世之神妙,但也自有匠心的巧運,可謂是君臣盡歡。

天色漸晚,華燈初上,一直留在皇苑外的太平公主不知何時也已經來到了殿堂中。她眉宇間洋溢著喜色,很有幾番志得意滿的姿態。

事實也確是如此,隨著傍晚來臨,今日的花魁戲也有了一個初步的結果,藝社統計諸戲台伶人所得金花,太平公主這處戲台可謂是一枝獨秀。這一座戲台收得金花便有數以十萬計,十朵金花便是一匹絹,換言之單單這半天戲演,太平公主便收回足有萬匹絹之多。

雖然這數字跟她這段時間所花出去的、特別是跟被李潼所敲詐走的那批巨財相比,也實在是杯水車薪。但凡所立業,需作長計,半天時間便收絹萬匹,接下來幾日花魁戲還要繼續進行。

特別太平公主門下諸伶人,都有勇得花魁的可能,這熱度也會維持相當長一段時間,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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