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鎮關西 第0467章 攸寧命絕玄武門

街鼓聲響起,金吾衛街徒們也開始上街巡邏,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右金吾衛如今的外坊官廨位於天街西側的寬政坊,早在街鼓響起之前,右金吾衛將軍唐先擇便在衙堂簽令,分付諸路街使引兵出巡。

街鼓聲響起後,唐先擇並沒有如往常一般坐堂主持,而是在分配完任務後,便親率一營騎卒離開衙堂,沿天街向北巡弋。

當一眾人抵達天街附近的時候,正見到兩百多名代王府親事們離開積善坊,進入到對面的尚善坊中。貴人儀仗夜中出行,這在神都城中也不是什麼罕見的事情,倒也並不值得過分關注。

諸金吾衛街徒們眼見到代王府護衛那光鮮衣袍,眼中不免流露出羨慕之色。

這些權貴們帳內護衛,同樣也屬於南衙禁軍序列,但能夠出入於權門,番直任務也要遠比他們這些晝夜穿梭於坊間市井的街徒們輕鬆得多。

這樣的番直美差,能夠分配到的自然也都不是一般人,往往是從南衙親勛翊三衛抽調。三衛主要是品子宿衛,本身就是官二代,進入宿衛當中自然也是受到優待。

儘管相對於普通番上府兵,這些品子宿衛的任務已經頗為清閑,但仍有許多官員子弟不願入宿。所以從光宅年間開始,官員子弟如果不願服役,則就需要交納一份品子課錢。

同時,有資格配給親事帳內的權貴們如果不願意接受這份官方的護衛,同樣也可直接變現,拿取一份相同份額的課錢,這也是對高品官員與權貴們的一種福利。

畢竟居住於神都、辦公於皇城,日常活動都在整個南衙宿衛體系的保護之下,也實在沒有必要追求出入擁從。所以許多官員索性直接拿錢,這也算是高級官員對於下級官員的一種剝削。

不過凡事也有例外,諸如魏王、代王這種級別的權貴,本身便有大量的收入,並不將這一點福利放在眼中,而且出入的儀仗也都必須要有所維持,所以府中親事帳內基本還是配齊的。

儘管這些品子宿衛戰鬥力實在堪憂,或許都比不上金吾衛在市井間招募的街徒,但當成群結隊的出行時,也是頗具威儀。

隨著代王府護衛們進入尚善坊,唐先擇也下令隊伍轉行,跟隨進入了尚善坊,並直接接手了坊門、街鋪的防衛。

這也並不算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尚善坊本就是畿內貴坊,也是金吾衛巡查時重點關注的坊區,遇到一些盛大禮日的出行,甚至需要全程跟隨,以確保貴人家居與出行儀仗不受騷擾。

控制住左右坊門之後,唐先擇吩咐其餘軍士原地待命,他則親率一隊金吾衛士兵直登太平公主府門。這會兒代王府護衛們也已經在門前列隊,並跟隨唐先擇一行一起進入了太平公主府。

府中員佐們眼見唐先擇率人浩浩蕩蕩進入府中,自然是有些不滿,當即便有人上前請唐先擇將那些下卒留在府外。

可是其人話講到一半,便見到唐先擇佩刀已有一半的刀身出鞘,心中頓覺不妙,再也不敢多說什麼,忙不迭退到了一側,卻暗中使人向府內通報。

中堂宴席仍在繼續,太平公主府中護衛武官卻匆匆登堂,稟告右金吾衛唐先擇率眾沖入邸中。

太平公主聽到這話,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接著便轉頭望向李潼,她自然清楚代王與唐先擇的關係。

「是我著唐將軍來見我,神都氛圍異常,張羅一些人勢,求個心安。」

李潼半真半假的解釋一句,太平公主聞言後臉色稍緩,點頭示意放行。

不過在堂那幾個豆盧家子弟聽到這話,言談聲不免變大,無非暗諷代王過於膽怯。對於這些小年輕們的膽大豪氣,李潼也只是笑而不語,不經打擊老天真,誰還沒點年少輕狂。

很快,唐先擇便闊步登堂,身上的甲衣披掛整齊,入堂後快速環視一周,然後視線便落在了代王身上。至於其身後那些甲士們,則快速的佔據了門戶兩側,並將公主府家人排擠到一旁,動作不乏粗暴。

「怎可如此失禮!」

宴席中一直少言語的定王武攸暨見狀後便冷哼一聲,並皺眉看了李潼一眼。

李潼並沒有搭理武攸暨,自席中站起行入堂中,這才望著太平公主歉然一笑:「此夜有些事情不得不做,沒有提前跟姑母商議,的確失禮,只能事成之後再來負荊請罪。」

「慎之你、你在說什麼?你究竟要做什麼……」

太平公主這會兒自然也察覺到了不妥,身軀下意識的後仰,兩眼則不斷在李潼與唐先擇等金吾將士們身上游弋。

「豆盧相公,在堂空談不免乏味,我要向你引見兩位賓客。」

李潼說話間舉手向後方一招,跟隨金吾衛一同入邸的王府親事們當中便行出兩人,身裹大氅,頭上則帶著風帽,低頭行入堂中,使人難辨相貌。

可是當他們抬起頭來的時候,堂中頓時響起幾聲驚呼,豆盧欽望更是兩眼激凸、死死盯住那兩人,下意識舉起的手臂甚至都打翻了食案上的酒杯,酒水淋落在身兀自不覺。

這兩人自然就是提前潛入代王府中的李昭德與狄仁傑,這其中狄仁傑還倒罷了,就算其人跟代王走在一起,頂多是讓人有些驚詫。可李昭德分明在多日前便已經被外貶出都,但此刻卻出現在此地,當中蘊意,讓人不敢深思。

李潼抬手一揮,桓彥范自率王府護衛們沖入堂中,直入豆盧欽望側席,佩刀也都抽出持在手中,雖無言語,但堂中氣氛卻陡然變得肅殺起來。

「代王放肆,怎敢於公主府擅弄刀兵……」

席中豆盧家子弟們眼見這一幕,一時間也都驚懼有加,紛紛避席起身,指著代王便慌不擇言的喝罵。

「住口!」

豆盧欽望這會兒才反應過來,忙不迭拍案怒喝,制止了自家子弟的嚎叫,同時自己也從席中立起,視線自李、狄二人身上收回,望向李潼說道:「殿下若欲殺我,何必玷污公主廳堂!」

太平公主這會兒也是臉色鐵青,在定王攙扶下站起身來,死死盯住李潼凝聲道:「慎之啊,你怎麼能這麼做?」

不待李潼答話,李昭德與狄仁傑各自上前一步,先對公主施禮說道:「卑職等今日隨代王殿下入坊,絕非有意驚擾公主殿下!魏王、梁王盜竊君威,弄權禍國,已是世道難忍、人皆義憤!此夜忠義之士奮起,匡扶王道,逐除國賊,請公主殿下施捨一地容此忠節!」

「二公要隨代王謀逆?」

定王武攸暨聽到這話,神色更是大變,身軀連連後退,直接撞倒了立在側堂一張屏風,口中更是大呼道:「府中衛士何在?還不快速集入此驅逐……」

「不得妄動!」

太平公主陡然厲呼一聲,抬手指了指半跌在地的武攸暨,並吩咐道:「還不快扶起定王!」

堂中侍者、婢女這會兒也都驚得面無人色,但聽到公主的話,還是下意識沖向定王,將其團團圍在當中。

「此夜不進則死,冒犯之處,容後請罪!」

李潼又對他姑姑抱拳,然後行至豆盧欽望身前,微笑道:「此夜正要與豆盧相公成就大事,又怎麼會侵害性命!既然言是誅除國賊,豆盧相公身乃輔國重臣,豈能缺事!事態緊急,無暇細述,這裡有兩份書令,請相公且先入席加署!」

說話間,他兩臂架起豆盧欽望將其退回席案坐定,感受到豆盧欽望衣袍下控制不住發抖的身軀,心中不免一嘆,跟其先人相比,豆盧欽望不免欠了幾分大事靜氣。

桓彥范彎腰將食案上的器物推出,並用戎袍衣袖匆匆擦拭,並將兩份早已經擬好的書文鋪在案上。

豆盧欽望這會兒自是驚慌,勉強維持住神情,可是看到兩份書令上內容後,臉色又是忍不住一變。

這兩份書令,一份是入坊誅殺魏王武承嗣,代王與他的名字並在其上,另一份則是著右金吾衛控制寧人坊的城防械庫,只有豆盧欽望一人署名。不過兩份書文都還沒有加印,還不可稱令。

豆盧欽望的宰相印令自存在政事堂與鳳閣,但他這種身份的高官,身上總會帶著一些私印。這種私印當然不具備法律效用,只是證明豆盧欽望的身份,偶爾事從權宜也會使用一下,但有司認不認那就看各自官威了。

這會兒狄仁傑也闊步上前,望著豆盧欽望凝聲道:「皇嗣久幽禁中,請相公大義為重,切勿再存自保私意!」

「狄少卿,你也……」

豆盧欽望喉結翕動,雖然到現在為止仍然沒能完全消化驚變,但也明白,他一旦落印,那麼與此夜之事便脫不了干係、百口莫辯了。

李潼見豆盧欽望還在猶豫,索性直接入前,在豆盧欽望腰際摸索,拽下一個絲囊,取出裡面的配印便將兩份書令加印。

其中一份書令,他轉手甩給了唐先擇,讓金吾衛能夠控制城防械庫,同時也等於是增強了唐先擇對右金吾衛整體的控制權。

唐先擇雖然擔任右金吾衛將軍,但大批人馬的調度,則就必須要有政事堂的署令。沒有南省命令,唐先擇也不能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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